《伪英雄传说》第187章

沐知行被两人目光逼视，仍是毫不慌乱，起手作揖。
“若是知行回答，知行提笔之时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样写墨姑娘才会看得明白，二位公子是否认为知行谎言相欺？”
沐知行如此平静的回答让玄震和尚隆为之一愣。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玄震开了口。
“沐少爷，事关师妹，在下不得不多心……”
“他没有说谎。”
墨北微突然插了一句。
接收到两人疑惑的目光时，墨北微笑着回望，也不去解释感知不能作伪之类的缘由，转头看向沐知行，直接对上少年隐含着笑意和某种深意的深蓝双眸。
那是一双如同晴朗夜空的双眸，深邃静谧，平淡悠远，从容镇定……
一瞬间，墨北微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久远的过往，看到了她曾极为熟悉的两双眼睛。
少年眯起眼睛笑了，忽而显出几分狡黠的意味。
墨北微隐约明白了什么，试探地问道。
“知行，你的字是自己取的？”
“确是。”
沐知行笑眯眯地回答。
墨北微的心瞬间被一种柔软温暖的波动撞了一下，就像暖风拂过一般。
她不自禁地弯起了眉眼，很有默契地与沐知行相视一笑。
百里之行，始于足下。
百里，知行。
墨北微的声音柔软起来，正如同她的笑容一般。
“是个很好的字。”她这么说道。
沐知行笑而不答，重新将折扇递了回去。
墨北微嗔了沐知行一眼，见他固执地伸着手，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折扇，心里又好笑又好气。
她觉得沐知行有些熟悉，因为那股熟悉感想要寻找的“故人”——根本就是他本人！
沐知行还说什么会尽力帮忙！
“哎哎哎？墨姑娘，这是……你们二位怎么也打起哑谜来了？”
尚隆咋呼起来，“墨姑娘，你别说是从一见如故到一见——哎哟喂！”
玄震若无其事地将鞋从尚隆脚背上挪开，隐晦地瞪了沐知行一眼，看着墨北微。
“师妹，若是无事，我们启程吧。”
“好。”墨北微干脆地点头应道。
尚隆摸摸鼻子不吭声，当先走了出去。
毕竟是他说要来捕骑兽，再不快点走路，肯定被玄子远抓住由头一通训斥——他又不傻，干等着气头上的子远来发火。
三人走出几步，玄震停下脚步，面色不善地回头。
“沐少爷，升山的话，并非从这条路走。”
沐知行笑眯眯地回答：“知行并非前来升山，只是想看看……”
他望向人流涌动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续道。
“看看这一次的王会是什么样的人罢了。”
尚隆作为王的直觉突然被触动，他猛地转头，只看到沐知行一脸纯净的笑容，似乎刚才一瞬间的阴冷感觉只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他看看沐知行，再看看墨北微，实在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突然间熟络起来，看情形他们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好把疑问压到心里。
玄震没有尚隆那么多顾忌，冷下脸来。
“沐少爷，我们前去黄海深处捕捉骑兽，路途怕是并不安稳。”
这句话就是直接说沐少爷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请珍惜生命快点走吧。
沐知行温良地笑笑，正要答话，旁边有人接过了这句刁难。
“师兄，不用担心，我会看顾他的。”
墨北微这句话说完，玄震的脸色更沉了一些，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表情，若无其事地跟上尚隆。
沐知行假作惊慌之后松了口气的模样，逗得墨北微捂着嘴笑。
真的是……很久不见了。
墨北微对百里涵不但有着昔日的情谊，更有着几分感激。如果不是他点醒自己，她到现在也走不出那个死胡同，到现在也不敢面对利贝尔的那些人吧。卡西乌斯不用说，总长见到她，先给了她一巴掌，再听她胡编从中枢塔上坠下之后的经历，最后只说，欢迎回来。
本以为不可能再次遇到的人竟然再度相见。
一时之间，墨北微都无法分辨出心中满溢的复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惊喜之外的那些，又是什么。
“再见，小百里。”——道别的时候，她真的以为那会是永别。即使她后来又回了彩云国，她也没有去见百里涵，只是听说他入朝为官了。
沐知行故意放慢了脚步，墨北微因为照顾沐知行的步速，不知不觉也就慢了下来，等她察觉的时候，两人和玄震、尚隆已经有些距离了。
“墨姑娘，过得好吗？”
沐知行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墨北微，似乎要看进她的眼底。
墨北微点点头，反问。
“你呢？”
“唔……也算好吧。”
沐知行右手食指抵着太阳穴，绽开一个笑容。
“不过，苍玄至死都对墨仙的事情耿耿于怀呢。我亲眼看着他把一宗秘卷放到王家的密室里去了。”
墨北微抿唇不语，过了会儿，她察觉到不对。
“他死之前，你在他身边？”
沐知行将前额的流海往旁边拨了一下，视线飘开，语气有些飘忽。
“是啊……他也算是个不错的王了。”
“……你这次来黄海……”
“我并不想来，可是，很多人都说我得来……”
沐知行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根本没意义嘛，我不可能是王啊。”
墨北微顿时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
“因为……”沐知行抓了抓鬓角，微笑着看向墨北微，“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成为王，有些人呢，天生就不适合做王，反而可能适合成为王佐。”
墨北微失笑，顺口说道。
“我倒是听过一句话——没有天生的王者。”
“这得看怎么评判啦。有的人，真的是生来就要成为王的，也有人是后天磨练之后才适合王座，就像苍玄，如果没有那几年磨练，他未必能坐稳王座。”
沐知行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指着前方尚隆的背影。
“那个人就是天生的王，只要给他王座和土地，他就能让国家繁荣起来。”
墨北微有些吃惊，“你知道他是……”
沐知行轻笑，“雁国的玄子远何等出名。他会有意无意护着的，多半是雁国的王吧。听说那位王是胎果，以前在蓬莱待过，所以颇有蓬莱的习气，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他跟这边土生土长的人并不一样哦。而且，他们之前提到的‘朱衡’是雁国的大官，如果不是熟悉，不会这么称呼吧。”
说到这儿，沐知行摇了摇头。
“他们也没有刻意掩饰就是了。刚才钦原来袭，那位影子里的使令都已经探出了头，要不是西虎惹眼，说不定就有人注意到了。”
墨北微顿时无言了。
尚隆明明有注意隐藏身份了，居然被沐知行挑出这么多破绽。
“他虽然说着来捕捉骑兽，还是想看看这次庆国的升山有什么结果把。庆与雁比邻，如果庆国玉座安定下来，雁也会轻松不少。”
沐知行搓了搓手指，“我猜，最多两天，他就会回到人群这边来。”
墨北微吁了口气。
“知行见微知著，无所不知。”
沐知行听到这有取笑意味的话，也不恼。
“那我们就过两日看看好了。若是我说中了，墨姑娘能不能让我摸一摸西虎的头？”
“……你还惦记着呢！”
“是啊，我记了好久了，真没想到能再看到西虎呢！”
两天后，果然如沐知行所说，嚷着要找骑兽的尚隆拖着玄震回到了升山的主道上。
沐知行眼巴巴地看着墨北微，墨北微跟西虎说了几句，对沐知行摇了摇头，沐知行顿时丧气地低头。
“还是不行啊……”
尚隆扫过人群，粗略地估算着人数，再看看各人的伤，不禁挑起了眉。
“第三天了，这种程度的伤亡，似乎有些意思。”
“风公子是指‘乘上鹏翼’吗？”
所谓的“乘上鹏翼”，指的是升山者中有“鹏雏”，也即可能成为王的人。若是有鹏雏同行，一路的危险会减低很多，但如果失去鹏雏，厄运会加倍地到来。
因为这次升山者的伤亡很少，尚隆才会有此一说。
沐知行若有所思地说，“倒也未必。”
两天的同行足够尚隆对沐知行有个大概了解了，听他这么一说，尚隆伸手。
“愿闻其详。”
沐知行扬起嘴角，指了指旁边的墨北微。
“若是墨姑娘在的话，妖魔也的确会少很多。”
“欸？我们已经离开他们两天了……”
尚隆反驳。
“但是，距离并不是很远啊……对于妖魔来说，这一段距离，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墨姑娘的存在呢。因为西虎之前的立威，若是没有把握胜过西虎的话，妖魔也不会贸然进攻。”
沐知行托着下巴，“妖魔对力量和领地的敏感程度远远超过人类啊。”
尚隆琢磨了一会儿，惊讶地抬头。
“你的意思是，妖魔暂时把这一片地方都，呃，让给墨姑娘了吗？”
沐知行苦笑着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