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狐玦》第29章


“哼,说的好听!你不重,外头的人可重;你不在乎,娘在乎得紧,祖先颜面不得不顾,你要真娶了她,怕是坏了咱们家的门面,何况谁知晓她身家是否清清白白的,说不定正是哪个野女人的孽种,明明白白就是个狐狸精!”拿指便咆哮怒吼。
“哇,你眼可真尖,怎知璃儿就是只狐狸呢?”拍掌呵笑,一脸天真。
他什么都记起了,当日的胡语以为是她的玩笑,原来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半点不假,反倒是他迷了心智,只当是玩笑话,毫不当真。
“瑛哥哥,你可有听过白蛇和许宣的传说?人与蛇,不同处,却相恋,一为恩情、二为情义,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白头共偕老,如今你我不得相守,乃是因我修行不够,这一点我并不怪你,可倘若我是白蛇、你是许宣,你可会因我是蛇不为人而弃了我?任那金钵罩顶,永镇雷锋,嗟叹生世……”
是了,莫怪她以白蛇传说来加以例说,原来她的话语全然为真为实,人们以为的传奇故事如今却实实在在显于他的面前,她若是白娘子,那他岂不是许仙了?
料想不到,璃儿竟是妖、是妖啊……就在他苦于沉思之际,忽然,一道娇嗓自身后传来,浑身一颤,吓了他一跳。
“瑛哥哥,你在这里做啥?”
猛然回首,但见一身艳红的璃儿正站于身后,逆光下,黑压压的,教他看不清面容。
“璃儿……”他呐语,有些唯诺,脸上满是惊愕,冷汗流湿前襟,他从不晓得,也不愿意,此刻伫立于眼前的娇俏人儿竟是狐妖所化。
今儿,天际的月儿忒大,水银泻于那张绝丽的面容,映出她黑璨璨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瞅着他,双目有着他最为喜爱的天真,和着一丝……悲绝。
“瑛哥哥,你可回来了,璃儿寻得你好苦呀……”唇角上扬,她漾出一抹欢欣的微笑,软语呢喃地述说着。
挥去黑暗,戚少瑛看清她身上的血衣不由惊愕万分,原是以为她身着红衣,万想不到全身的艳红是由无数血泉淹染,素衣才是最起先的衣色。
“瑛哥哥,璃儿好想你……好想你呐……”
漾着笑容,她倚过身来,攀上身子,吐气如兰,于耳畔软语,一股若有似无的芳香迷了心眼、惑了心智。
一时间,气围荡漾,耳边处全是她的娇音,软玉温香,不免想起了以往恩爱时光。
他睁睁地瞧着她,任她缠绕,窝于颈项,双目渐渐迷茫,六神无主,魂飞飘飘,是彻底地失神了。
“怎么不来、怎么不来……你晓不晓得……日日夜夜,我都在这儿等你呀……”
是呀,这味儿、这身子,确是他的璃儿……攀索着,双手围绕,触及身后不隐的狐尾,恍然一怔,猛然回神,她……是狐妖!
反手一挥,他毫不留情。
倏地,璃儿猛然被股强力推开,一个不及,便重重地往泥地摔去。
她不叫疼,仅是摇摇晃晃地站起,一脸迷茫,看着他惧怕的神情,微嚅双唇,像是无声地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瑛哥哥,为什么?”哑着嗓子发问,她的眼停在他憎恨惊惧的目光,一双清澈瞳眸,唯有他。
“走开!你这狐妖快给我滚开,你才不是璃儿,不是我所喜爱的璃儿!”
她不是、不是!而是那该死的狐妖,害死他一家子的妖孽!眼冒赤火,青白交错,戚少瑛大力地喘着气,双肩、唇齿却是不住哆嗦。
“不……我是璃儿,不是妖、不是妖……”掩耳摇首,她尖着嗓子吼叫,声嗓哽咽。
“滚!我不想伤你,若你再过来就别怪我无情!”语调冷寒,双目漠然。
“瑛哥哥……瑛哥哥……”敞开臂,伸出手,她欲奔向前去,脸上尽是凄楚。
双目叱红,他几近发狂,就在她挨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怀里掏出一只尖锐物,狠狠地朝她刺去——
“啊……”腹部一阵刺疼,不住低吟,璃儿低下头去,却见一支玉钗深入腰间,直没三寸,可想而知,这一刺,下手是多么极重、狠绝。
不假思索,她握住玉钗,一把抽出,温热冒泡的血泉,飞洒至戚少瑛的脸上,流得满面血红,一头一面。
他愣了、呆了,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不敢置信,用着这双手,他竟伤了璃儿,他最心爱的女人……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真的不想伤你……不想……”
羞愤至极,他不敢直视,便一把推开她,图谋一线生机,拔腿就跑,一瞬间即无踪无迹,人类贪生怕死的懦弱在此一览无遗,最大的丑恶,表现的清楚明白。
捂着伤口,鲜血波波流动,璃儿抬起沾满鲜红的掌心,呐呐地瞧着,腹间隐约而来的刺疼,远不及胸臆中的剧疼。
红滟滟的,这是她的血……
她不懂,为何瑛哥哥要伤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回首望去,眼前一片空荡,人早已是跑的毫无踪影,见此,不顾腰间伤口,即飞奔而去。
她要解释、她要弄明白——在她苦等了这段时日后,他,为何伤她?
失血过多,气力全失,循着味儿,奔至花厅,见着一身瑟缩的戚少瑛,宛如丧家之犬,一脸惊慌,愕然地瞧着她。
早先的潇洒俊容、大义气魄,如今,却已是不复存在,眼前的他,真是她日思夜盼的瑛哥哥么?真是她牵肠挂肚、万般思念的男人么?
她的脸色白了,眼眶缓缓地红起来。
啪哒、啪哒,滚烫的水珠忽然汩汩落下,羽扇眨呀眨,是落的更多。
这一阵的泪水,教她不知所措。
敞开手心,她轻轻接过,睁眼细看,一颗颗晶莹湿滑的水珠熨烫了她的手,眸里一片迷惘。
幽幽地,她想起前尘……
“珞姊姊,这是什么?怎么从眼角流出来,好似还流个不停呢!”
“泪……当你伤心难过,泪会使你心头舒坦;当你欢笑喜极,泪会使你雀悦万分……可喜可悲……然,泪却是因伤心而生。”
是了,珞姊姊说过,这是泪,一种名为“泪”的伤心水。呆立原地,不问情由,它就这么地淌下了,不觉悲伤、不觉兴奋,有的,仅是一颗揪疼的心。
人的一生,不过数十年,千载悠悠,一眨眼,又是一世道轮回,他的一生,换取千年情意,万年、亿年,不老不死……他用一生的誓言,成了她永续不断的羁绊。
一生一世?于她,仅是过往云烟呵。
“一生一世……你说过的,一生一世,我会是你的结发妻……一生一世,你会永远恋着我……可你的一生一世……好短呐、好短呐……”步履蹒跚,身子晃荡,脸色苍白似雪,眸里有着哀绝,他看她的目光,不再是深情痴恋、不再是柔情似水,有的仅是惧怕、厌恶……
“璃儿,姊姊错了,做人并不好。你知道么?万恶的根源乃在于七情六欲,抛不得,是为罪……姊姊太傻,已是脱身不得了,望你别堕入凡尘,别沾上人之七情,不成人,反为好……”
“男人的心,是月……每隔十天,他便又换了个样儿,教你摸不着、猜不着,只得傻傻地白白投入一颗心,我把什么都给了我的男人,就算他不专,我以为他会回来,时候到了,便会再度回到我身边,可……我错了,忘了男人的心是易变的……长久的等待,换来的却是一回又一回伤痛……虚情假意,是他们疼你时的模样,到头来,汲汲求取,仍是一场空……”
入了情关,心,再也拾不回……
早是知晓,早该明白,如今,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反悔的?
泪落、心伤,一切无以回头。
“妖物!不要过来!”戚少瑛大吼,已是退无可退,手持瓷瓶锐器,作势攻击。
他的疯狂教璃儿怔愣,一双睁圆红丝的眼眸似要将她吞没。
不!她不是妖啊……妖是恶的、是邪的,她要的仅是他的心、他的爱呀,她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她是璃儿,那个和他海誓山盟定下金玉之约的璃儿啊——
“瑛哥哥,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是璃儿啊!是你最喜欢最疼爱的璃儿……”睁眸含泪,喑哑泣道:“你说过的,你会爱我一辈子,生生世世此情不渝,月娘前起的誓,怎么这时候你却给忘了……我只是想瞧瞧你,让你抱抱我……你知么?我等了好久好久……”说着,她更移向前去,漫步缓缓,如今她盼得他来,却是遭他此般相待。
血泪交错,滑入唇边,好苦、好涩,原来,伤心水是如此难消难受……
“滚!别过来……不要逼我……妖物,走!走!”红纱拂面,血味扑鼻,吓的戚少瑛颤颤地高举瓷瓶,面青唇白,一脸灰败。
“妖?于你眸中,我仅是个不堪的妖物……我明白了、清楚了……”淌下泪来,妖物……到头来,她的存在只配做妖呵——
恨无常,眼睁睁,万事抛,荡幽幽,何苦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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