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染沉吟》第91章


这句话古浪没有听到。
雷声不闻,雨声不入,空白的脑海中只留下了三个字。
鬼缠身。
第66章 结束
鬼缠身。
曾经对楼云山下杀手,是因为“鬼缠身”之毒无解,而不得已夺去虞沉雁的性命,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然而,既然这食婴之毒没有解药,也没有抑制的方法,师父这些年……还有如今……
——“我曾经告诉过你,丁笑只做该做的事。”
——“为了做该做的事,就难免会有所牺牲……”
师父,为了联合中原七派与左家之力,为了将荒门从武林中抹去,这其中“难免”的牺牲,到底包括了什么?
“不死不舒服么?”骆易伸手扶住踉跄起身险些再次跌倒的古浪,冷笑道,语声中却没有听出讥诮之意。
古浪轻轻摇头,示意骆易不必再勉力给他导入真气,倚墙立起,慢慢理顺气息。回忆起当初扔开饮风时说过的话,一抹苦笑从嘴角勾起——如果不是他的犹豫,卓三娘不必死,胭脂不必伤,然而绕了远远一圈,却终究还是只能选择如此。
“走,去碑林。”
骆易愣住,不由问道:“你现在站都站不稳,去了又能干什么?”
“是么?”古浪淡然一笑,藏去心中疚意,缓缓放开了墙壁,“现在可以去了吗?”骆易情知涣散的内力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心念突转,劈手便要探他脉息,却被他看破路数,四两拨千斤地轻轻避开。
没有多余的纠缠,古浪平地跃起,身形竟比平日更快了几分。骆易怔了怔,虽然想不出古浪究竟用了什么办法,但之前避开他或许是倚靠眼力判断,这一式梯云纵却绝是真力真气侥幸不得,当下也没有再多想,只是跟了上去。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走到碑林。
跃出玄风阁的那一刻,一股浓重令人为之呕吐的血腥气便扑鼻而来。古浪心中微凉,他再清楚不过,这不是一般的血腥气。三年前的子时,同样的血腥气,从沉雁的指间散起,弥漫了整个漪云湖。楼云山千算万算,单单没有算到齐白鹿的出现,让他无法在子时前抽身离去。
夜雨渐息,乌云散去。
清冷的月光下,楼云山宛若谪仙的白衣染尽血色,如暗夜魑魅般,抱着怀中早已没有生气的人,眼中有近乎癫狂的笑意。为什么她要出现,为什么她要追上来,为什么……他终究是杀了她。
“师父。”
心中默念,远远站着,古浪没有多说什么。鲜血夹杂着刺痛眼眸的白色模糊了齐白鹿的面容,他又一次晚了一步。骆易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无声无息地抿紧了嘴,原来这便是“鬼缠身”。三年前的沉雁……是否也是如此?
长剑出鞘,却没能出手。
夹着沉吟镖的指尖从剑尖划过,半截剑锋铿然折断,落在掌中。骆易握剑的手微震,抬头看向古浪,却见那柄断剑已然消失在如雪的月色中。
只是瞬间,半空中,闪电般的白华骤然出现,绽开一片极尽耀目的绚烂,仿佛静止了一切。
好快……那一刹,骆易的脑海中只余下这一个念头。在这之前,手中快剑一直是他足以自恃的,然而此时此刻,他才看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一分绝决,一分狠厉,一分速度。
封喉。
滑过剑锋的血水,带着几分余温,滴落在齐白鹿的脸庞。
看着古浪的方向,楼云山的渐渐僵硬的面容上,缓缓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双唇轻颤,却终究只是用最后的力气抱紧了怀中的人。这么久的谋算,这么广的布局,这么多的牺牲,最终能拥有的,想拥有的,却只有这些……
“他是什么人?”骆易问道,究竟是什么人,中了和沉雁一样的剧毒,究竟是什么人,让阿浪不惜折断将军剑,以断刃封喉?
古浪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成河的血流,涩然摇头。既然最后还是杀了楼云山,至少,他应该维护师父剩下的声誉。
“去碑林……”足下忽然一软,一个人扶住了他,却不是骆易。
在屋中坐下,熟悉的气息让古浪一时有些怔忪:“清儿?”
雪尤清静静地点了点头,道:“如果继续倒行真气,恐怕你不单是这一身武艺在今晚废去,连性命也会不保。”
“倒行真气?”骆易眉梢一扬,有些不解。
雪尤清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疑虑,淡淡解释道:“重伤之下,真气无法汇集。但若是任由气息逆转,散于四肢百脉,便可在散尽之前激发出更胜平日的潜力,和江湖上早已失传的隐脉之力同理。”
这番解释骆易听得似懂非懂,对其中后果却是听明白了,面色不由一冷。古浪看在眼里,也不想与他争辩,只是道:“先去碑林阻止左叛。”齐白鹿和楼云山离开碑林,只怕左叛发动机关也只在片刻之间。骆易和雪尤清一个不通机关,一个双目失明,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碑林所在,而左叛,却已经等不及了。
雪尤清听出他语声中的焦急,却不明就里,问道:“左叛怎么了?”
古浪顾不上解释,调息起身,却被断剑拦住,不由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骆易冷冷道:“碑林我们自然会去,你若想用自己换左叛,先过了我这一关。”
古浪道:“你……”
话音未落,猛然间,振聋发聩的轰然巨响从左家的西南方传来,天崩地裂般,震落一地碎瓦,连玄风阁中的顶梁大柱也剧烈摇晃起来。
骆易瞥见古浪的神色,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横梁正中折断,从古浪头顶坠落,他却仿佛看不见也听不到一般,只是看着雨中腾起的烟尘,眼神里灰败一片。
左叛……终究还是发动了碑林的机关。
“阿浪……”骆易看着被自己从玄风阁中拖出来的人,冰冷的脸上也不由有了几分担忧之色。古浪眼神中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死气。
霍然,他放下古浪,冷冷道:“什么人?”
“是我。”
身后的离火走上前来,英气的眉眼中氤氲着雾气,似曾有泪。
骆易一怔,问道:“你怎么来了?那些人……”“不用了。”离火摇了摇头,幽幽一叹,望向眼前一片狼藉的瓦砾,低声道,“不用了,七少爷他……已经把一切都结束了。”
“左叛?”骆易又是一怔,“那他自己岂不是……”语声顿住,他转过头去,却看到身边的古浪和雪尤清已然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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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站了多久,天边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冷风吹过落拓衣衫,古浪看着眼前的乱石废墟,一股咸腥之气从喉间涌起,又默默咽下。雪尤清就站在他的身后,他却已没有回头的勇气。
第一次见到她,在江南,是为了他们的那场逃亡,然而他没有想到,逃亡背后是荒门的算计和利用。第二次见到她,在漠北,是为了揭开荒门的这番算计,然而他依旧没有想到,算计的背后是子午夜与卓三娘的交易,以及对左家的复仇。第三次见到她,在岭南,是为了阻止子午夜的复仇,他还是没有想到,最后要面对的,竟然是自己最为敬重的师父。
清儿、左叛、十七郎、小骆、子午夜、三姐……所有的人都不过是楼云山手中的棋子。他最敬重的师父,仿佛有意般,和他开了一个他根本开不起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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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影疏斜。
秋霜,总是在不知觉时落下细碎的寒。到发觉时,苍黄落尽,寂寥间只余下病蝉最后一声凄鸣。
古浪不禁又想起了胭脂。过去,每当寂寞难耐,他总会不知不觉地走回苏州,走到盈香楼下。胭脂柔情似水的抚慰,别人给不了,清儿给不了,就算是……仿佛在某个曾以为可以遗忘角落,轻轻疼了一下……就算是水烟,也给不了。
而如今,盈香楼里不再有那水红色的身影。那日从碑林回到葬樱阁,子午夜和胭脂都已不在,只余下一地刺目的鲜血。他不知道她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倚在树下,静静地看着树梢,等最后一片枯叶旋落。
秋风冷,冷不过心中寒凉。
“我姐姐请你去喝酒。”
古浪猛然一惊,背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他竟然没有警觉。迅速回头,却只看到了一个小女孩。个子还不到他腰间的小女孩,似模似样的书生打扮,袖子滑稽地拖在脚跟,眨巴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小脑袋正等他回应。
古浪笑了。
虽然他心情正当沉郁,却还是忍不住笑了。
小女孩嘟起嘴,气鼓鼓道:“笑吧笑吧,反正姐姐说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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