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花图》第19章


捎回,可见她曾经去过南方,也知道‘尸白’这种毒,既然知道,当然就可能拥有,因此觉得她稍有嫌疑而已。”
一梅道:“其他人也有可能去过,这个不能算数,况且,我跟她交过手,她的剑术虽然还不错,却没有到凶手这个水平。照我看,不可能是谢望衣。”
苏小英想了想,道:“好罢。那么,只剩下谢三哥。不过我觉得,这个人也十分可疑。”他在名单的空白处,添上了“风总管”三个字。“他当时跟厨房的伙计在一起,倘若他中途离开,后来又回去,厨房的伙计不会觉得可疑,写名单的时候,自然而然,把他当作一直在一起。”
一梅道:“难道不可能是庄子外面的人做的?比如那个名叫傅无情的女人。”
苏小英摇头道:“凶手几次杀人,干净利落,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倒觉得,没有痕迹,恰恰是很好的线索,倘若是庄子外面的人下手,怎么可能一次都不被人发觉?这个凶手,一定在庄子里面到处乱跑,也不会被人注意。他不但是庄子里面的人,还在山庄具有相当的声望。”
一梅将手一摊,道:“你也说了,凶手没留下一点痕迹,就算你觉得谢三哥跟风总管可疑,那又能怎么样?你也不过胡乱猜猜罢了。”
苏小英皱起眉头,道:“他肯定留下过破绽,只不过我们大家都不曾注意。”
一梅道:“这山庄百来口人,会功夫的不计其数,凶手想要躲起来不被人注意,也容易得很。既然找不出凶手的破绽,我们想个办法,索性把他引出来!”
苏小英道:“这个主意不错!你说说看,是怎么个办法?”
一梅道:“我怎么知道。”
苏小英道:“你不是说把他引出来么?”
一梅道:“是啊,我的办法就是把他引出来。”
“引……”苏小英忽然无语。
一梅道:“难道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么?”
这时忽然传来“咚咚咚”三记敲门声,声音很轻,很斯文,然而一梅顿时闭上了嘴。“咚咚咚”,又是三声,苏小英问道:“是谁?”
“我。”谢望衣的声音。
一梅有些诧异,走过去开了门。谢望衣站在门口,她的腰挺得很直,看一梅的眼神还是冷冰冰的,但是她说话的语气却很客气:“我可以进去么?”
一梅将身子一侧,让开了一条路。
谢望衣走进来,反手把门关好,冷冷道:“我这次来找你们,是想跟你们说一件事——有关谢传礼的死因。”
苏小英道:“你不是应该叫他二哥么?”
谢望衣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淡淡道:“我凭什么应该叫他二哥。”
一梅与苏小英相望一眼,脸上都露出严肃的表情。一梅问道:“你想说什么事,难道你知道他的死因?”
“我当然知道。”谢望衣神秘地笑了起来,“因为那张花笺,是我传的。”
一梅这种极度的惊诧,使她看谢望衣的眼神,好像谢望衣的脑袋上,突然之间,长出了两只角。这句话的力量,反而竟然没有那么恐惧。
苏小英愣了愣,问道:“谢传礼是你杀的?”
谢望衣十分镇定,满不在乎地一口承认道:“不错。”
一梅也反应过来,谢望衣出奇的坦率,使这件事情,一下子好像不再如此凄惨与悲哀,一梅用极平常的语气问道:“你用什么方法杀了他?”
谢望衣道:“很简单,我用了一种这里见不到的毒药,叫尸白。尸白这种毒药,需要把尸蛁和尸嫚两种东西混起来,吸进人的肺里。我知道他喜欢那只黑狗,就把尸蛁洒在那只黑狗的毛上,故意放狗过去,他抱狗的时候,自然就把尸蛁吸了进去。后来的那阵浓雾,里面参着尸嫚。他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把两种东西吸进了鼻子,自然中毒而死。”
谢望衣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
一梅愕然道:“你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哥哥?”
谢望衣笑容顿敛,眼中射出深深的怨恨。“我为什么要杀他?哼哼,倘若不是他,我跟衣哥早就成了亲,他赶走了我的衣哥,衣哥……他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倘若衣哥那时不走,我这辈子就不会如此的不完满,我们哪怕做了一天夫妻,我也满足得很了。”
一梅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心中一抖,道:“那么你的大姐,你其余的兄弟,都对不起你?”
谢望衣叹了口气,道:“不是!花笺两度杀人,我只不过仿造了这个手法,让人怀疑不到我的身上,但是其他人不是我杀的。”
苏小英皱眉道:“你应该不只是来坦白的罢。”
谢望衣冷笑道:“谁说我是来坦白的?我凭什么要跟你们坦白?我只是想跟你们说一件事。若非现在我父亲也陷入了危险,我也不会跟你们说。”
一梅问道:“什么?”
谢望衣道:“那只黑狗身上有尸蛁的味道,我第二天就找了个空子,想给黑狗洗澡,但是那只黑狗竟然已经被风总管洗过了。”
一梅道:“风总管说,那是因为谢传礼的遗言。”
谢望衣冷笑道:“没有道理。他一向跟谢传礼很好,谢传礼要封棺,他怎么会不去看最后一眼?何况这个山庄的杂事,向来他操持最多,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能不在场?”
苏小英沉吟道:“这么说起来,你觉得他发现了你的手法,给你掩护。”
谢望衣淡淡道:“随便怎么样罢,总之他娘娘腔的,奇怪得很,难道不是么?”
谢望衣说完,反手拉开了房门,就要走出去。苏小英追问了一句:“谢传礼为什么要把乌衣峰赶出去?”
谢望衣脸上露出怨毒的神情,道:“还不是衣哥撞破了他跟那个贱丫头的私情,哼,那个贱丫头,不过是婊子养的烂种,喜欢那种人,自己也是烂种。”
一梅不禁目瞪口呆,目送着她离去,问道:“苏小英,我没有听错罢?”
苏小英叹了口气,道:“一点儿也没错。”
一梅道:“这个女人……也太……肆无忌惮了罢……”
苏小英道:“她还怕啥?她自己都有可能很快就死。何况,这件事,你会忍心跟谢远蓝说么?”
“这个……”一梅不禁一滞,摇了摇头。
苏小英道:“这不得了。”
一梅道:“我到现在,好像还不是很敢相信,小英,你信么?”
苏小英反问道:“你说我信不信?你再想想,你信不信?”
一梅想了半天,喟道:“我本来以为傅无情已经够独一无二了,原来,还有一个能跟她并肩的女人,就近在眼前!”
苏小英肃然道:“希望眼下近在眼前的女人,比她们正常一点,不过我听说女人其实都不太正常,你说我怎么办?”
一梅道:“怎么办?你找一个荒山,死死地躲进去,打一辈子光棍,如果看见女人的影子,就把眼睛挖掉。”
苏小英露出痛苦的神情,喃喃道:“女人果然都不正常。”
一梅严肃地道:“眼下找出了一个凶手……自己坦白出了一个凶手,下一步,咱们去盯着风总管。”
忽然外头“咚咚咚”脚步纷沓,一个人“嘭”地一头撞了进来,冷汗满头,脸色青灰,嘤嘤哭道:“董……董姑娘!”
一梅吓了一跳,叫道:“风总管!”
风总管哽着气哭着,大口大口地喘,好像立时就要窒息死去。憋了半天,“哇”的放声,却又陡然哑去,逼出声音道:“庄主……庄主……”
他话没有说完,一梅已经飞奔了出去。
谢远蓝就死在一个多时辰以前与谢望衣、一梅、苏小英说过话的暖阁。
他的面容狰狞,双目大睁,身上的剑伤只有细细的一条。他的心口,一道快剑剑痕,利落得简直就跟少女的绣花一样精致,较之谢传书心口的剑伤,这道剑痕更细、更光滑,它甚至很浅,才刚刚割断了心脏的血管。
谢远蓝的剑拔出一半,他连一招都没有出,就已经死了。
一梅生平第一次不忍心看一具尸体,她注视着谢望衣踉踉跄跄走出去的脚步,外头夕阳正好,火红的阳光将谢望衣素白衣衫的背影照射地绚烂异常。
苏小英极缓极缓地站了起来,他对诸人道:“快剑,就是那个人杀的。”
一梅低下了头。
然而苏小英的神态平静得异常,他的眼光停在了谢三哥的身上。“劳驾,”他淡淡道,“我想看看你的剑。”
谢三哥的脸色忽然发白。
苏小英道:“难道不可以看么?”
谢三哥站在那里,仿佛一尊塑像,过了极久的时间,他才道:“可以。”他的声音显然变得嘶哑。他将剑递给苏小英的时候,手臂甚至在微微发颤。
苏小英抽出了长剑。谢三哥的剑是一把比通常精钢剑都薄得多的软剑,色泽闪亮、刃口锋利。然而苏小英在握住这把剑的时候,神情倏然变了。他将这把剑交给了一梅。
一梅把剑握在手里,端详良久,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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