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记》第31章


百里玄月走到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乐翎跟前,“欻拉”一声拔出剑,将剑锋直抵她咽喉。
“说!是不是故意加害垂光?”
乐翎刚要摇头否认,百里玄月又咬着牙狠狠地加了一句:“孤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要是敢有半个字的虚假,孤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信不信孤就用这把剑,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活剐下来!”
乐翎身子猛地一哆嗦,脱口而出:“是!是故意,可是我……”
“够了!”
百里玄月将剑一收,归了鞘。
乐翎仿佛还没有从惊恐中回过神,两眼还在直瞪瞪地盯着百里玄月手中的剑,老半天才意识到眼前的危险已经过去,这才没了筋骨般伏在地上,大口大口贪婪地喘息着,犹不忘带着惊疑偷偷地瞥向百里玄月,不信他会这么轻易地作罢。
“看在你为孤生了思的份上,孤不杀你。谋害孤的孩儿、勾引孤的弟弟这等十恶不赦的死罪和丑事,孤也网开一面,不同你清算了。一切都是看着思!你给孤从此滚出王廷,滚到孤看不见的地方,死生不复再相见!自今日起,思是垂光的女儿,与你再无瓜葛!”
乐翎愣了愣,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要被废了。
于是再不顾得死活,爬上前一把抱住百里玄月的脚,纵声大哭:“王!你不能撵我走!我跟三弟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啊!不信您问三弟,真的王!我才是思的母亲,我不能离开她,她也不能离开我!我以后保证再也不会动涂山茶一根毫毛,再也不会跟她过不去,求王不要废我!”
百里玄月一蹬脚甩开她,憎恨嫌恶的目光如刀如匕:“你竟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无耻的贱妇!你做下这等伤天害理又寡廉鲜耻的事,怎么还配做思的母亲、做我西夜的王后!孤之所以留你一条贱命,全因不忍令思伤心,你竟还敢得寸进尺,跟孤讨价还价?你既不想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孤就让你再选一次!”
乐翎心知无望,百里玄月向来是说一不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此番自己的言行全落在他眼里,再求也是无用了。什么都丢了,犯不着再把命搭上。
“我走。”她声音干涩,从地上爬了起来。
“滚。越远越好,永远别让孤再看见你!”
“我想再看看思。”
“不必。你不配。难道你要亲口告诉女儿你都做了些什么丑事吗?你以为思会愿意见你吗?有你这样的母亲,孤怕她会为此羞耻不安一辈子!”
乐翎的双眸灰黯,不敢再说,脚步迟缓地向外挪去。经过冥风身旁时,抬眸望向他,那一眼满是幽怨与不甘。冥风别过脸不屑看她。
宫殿正门的阶砌下,值夜的侍卫见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惊诧地唤了声:“王后!”
乐翎不理,只管往外走。
两个侍卫对望一眼,一个忙跑上前拦住:“王后,夜色已深,您独自一人,是要去哪里?”
“别叫我王后。我什么都不是了。我要回家。”
侍卫大惊失色——王后这莫不是……疯了?折回头飞奔进去找百里玄月报信。
垂光殿。
百里玄月再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凫鱼跟沉星仍旧在榻边守着山茶,凫鱼已是一脸疲惫。思也早已伏在沉星怀里睡着了。
见他进来,凫鱼站起身。沉星因怀里搂着思,不便动弹,就没起来。
百里玄月朝凫鱼做了个长揖,低声道:“大王嫂,累您辛苦,快请回去歇息。”
凫鱼摆摆手,示意他去床边坐,山茶还醒着。又朝沉星做了个先走的手势,方才轻步离开了垂光殿。
玄月走到床榻边,看山茶还是仰脸躺着,眼睛直瞪瞪地瞅着帐顶,半天眨一下。脸上的泪痕早已不见,估计是沉星和凫鱼替她擦洗过了。
玄月坐了下来,低声说:“星,这几天你受累,先让思跟你住些日子吧。等我把山茶这边料理好,再把她接回来。”
沉星本来有些困乏,听他这么说,不由一个激灵清醒起来。
“怎么二哥,二王嫂她……”
“她走了。”
“走了?!”
是畏罪潜逃,还是……
沉星惊诧地瞪大眼,惑然不解地望着他。
“孤废了她。”
沉星略略松了口气,想说什么,又顿住了,看看山茶,朝玄月点头道:“好。那我先抱思回星殿去睡了。你好好陪山茶,多劝她。”
沉星抱着思走了,顺便将绿荞与禾穗也唤了出去。一时间垂光殿冷清了下来,只剩两人呼吸相闻。
百里玄月突然觉得从未曾有过的拘谨甚至心慌无措。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惧怕失去。
作者有话要说:
、至痛取舍
百里玄月心绪复杂地凝视着山茶,屡次欲言又止。明明憋了一肚子的话,双唇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黏胶住了一般,怎么也张不开嘴。
良久,他费了好大力,才终于期期艾艾地出声:“那个……我废了那女人,已经将她赶出了王廷。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害你……和咱们的孩子了。”
……
“山茶,其实我……我一直是喜欢你的。你可以不信,但我发誓我绝没有骗你!以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人好,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也说了很多混账话。你……别记恨我,我都改!”
……
“以后,我一定好好疼你,你不愿意的事,我绝不再强迫你。你说这个孩子是……是那么来的,你不想要,没了,就没了吧。下一次,我一定等到你心甘情愿。我们要一个……要一个我们都期待的孩子,好不好?”
……
……
……
百般自语,换不来一声回应。百里玄月迟疑地伸出手握住山茶的手,轻轻揉弄着她纤瘦的手指,鼓足了仅剩的勇气:“原谅我。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好好在一起,行吗?”
山茶久不见悲喜的呆直双目中倏地涌出滚滚热泪,她猛地挣开百里玄月的手,扭过头将脸埋在枕间,纵声恸哭。
百里玄月被她突来的情绪弄得惶然失措,但心里却有一丝庆幸拼力挣脱沉郁跃了出来:谢天谢地,总算是有反应了!能这样哭一哭也是好的,总比不说不动的好。也许一次纵情哭个够,之后慢慢就缓过来了呢。
这样想着,他稍稍有些心安,身子不觉往前挪了挪,伸手去揽山茶的肩,想把她搂进怀里好言宽慰。
“别碰我!”
山茶忽地翻身坐起来推开他的手,两眼恨恨地瞪着他。
百里玄月的手停在那里,半晌才讪讪地收了回去,乞怜般看着她。
“山茶,你心里到底是怎样,告诉我!打骂都由你,就是别让我摸不透你想什么。我是真的想对你好。”
这男人此刻近乎哀求的温软语气,偏偏令山茶更清晰地忆起他以往的凶暴与狠戾。
他曾经狼一般森冷可怖的眼神、浮在嘴角的残忍的笑,以及那些令人发指的辱人行径跟言语……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是烙印在她脑海最深处的噩梦。
无论他如今是真是假、如何改变,又怎能抹去这些恐怖伤痛的记忆?就算他从此百倍弥补,又如何能填平横亘在他们之间那互为因果、难辨是非的仇怨之壑?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样开始,亲手酿出这样一个局,又妄想要从头改写?凭什么他就该来决定别人的命运?
抹不掉的从前,已经注定了不会有今后。
“如果你真的有心要对我好,杀了我。我爹害死你父母,你又杀了我爹娘;如今我杀了你的孩子,你再杀了我,这样,再公平不过。”
山茶干裂的唇微启,不带任何情感地吐出极其平缓的一句,似是已经经过了千年的思考,笃定而镇静。
百里玄月瞬间觉得有种清晰的绝望迅速弥漫了他的心,令他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原来她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她没奢望过逃离,却一心想用死来摆脱他。胸口处有种撕裂般的疼痛在蔓延,似乎连呼吸都是痛楚的。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他沙哑着嗓子,语调低颓。
“那就放我走。”
山茶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很坚定。
终于听到了他最怕听到的话。百里玄月的心顿时坍塌得不成样子。
原来,做错过的事,要求得原谅竟是这样难。早知如此,悔不当初。
假如当初他不那么欲念熏心,没命地蹂躏她;假如当初他不那么卑鄙自私,违心地折辱她;假如他当初能大胆有担当地站到大哥面前说:这个女子,我想留下!并从那一刻起便好好待她,那么,此时,会不会是截然不同的景象?或许,眼前这个明丽质朴的姑娘这会儿正怀抱着他们的小婴孩,带着一脸羞涩幸福的笑意望着他,用她甜甜的声音唤他一声梦寐以求的“月”……
百里玄月痛苦地抱住头,在意识中对自己咆哮:停下!不要再想下去!
因为,再这样遐想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将头埋在胸前,没有勇气再去对上她的目光,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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