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宠》第105章


修钢琴的人是个行家,可是仍旧不能将那些裂缝修整的如从前一般光滑。有些事情发生了,裂痕存在了,那即便是再厉害的能工巧匠,也无法磨灭重创后的疤痕。
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春末夏初早晨五点四十分,东京街头还隐在黎明的黑暗里,而远郊城外的敖碧居内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陈妈看着这个昨天中午还在往敖碧居打电话的,而现在已然坐在敖碧居客厅内的男人,脸上都是如释重负。
他终于回来了,在没有任何人走漏风声的情况下,唐鹤雍回来了。
“她去哪了?”
唐鹤雍的声音低沉的如同被水洗过,传进客厅里所有人的耳朵里。可是,没有人敢说话,大家都沉默的低着头,不发一语。
深深吸了口气,唐鹤雍看着另一张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唐老夫人和陈妈。
“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所有的东西都在,她的行李,她曾经打包过的书籍和所有她带来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仍在书房里。就连她的电脑,此时都乖乖的躺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除了那部手机外,她唯一带走的是她的护照,衣柜里少了的,是那套淡紫色的睡衣和那套她自己的衣服。那套她从苏家带到B市,最有又带到日本的衣服。
所有的一切迹象,都表明了,这是一场有预见性的逃跑!
仍旧没有人说话,大岛川秀看了一眼一屋子的佣人,如白昼的灯光洒在唐鹤雍如寒冰的脸上,着实让人畏惧。
“我问你们,苏桐去哪里了,你们都哑巴了?”
沙发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一声怒吼,案几上的笔记本电脑被他抄起来,砸到了地板上。
伴随着巨大的嘭声,唐吹衣的喊声出现在客厅里。
“哥,你说嫂子怎么了,怎么会……”
她跑进去,来不及脱得外套和背包昭示了她的仓促。她愣愣的看着屋子里的人,再看向自家哥哥。
“苏桐,是你放走的么?”
唐鹤雍看向唐吹衣的眼睛,已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他如地狱的恶鬼,狠狠地盯着唐吹衣的双眼。仿佛在说,如果你敢撒谎,我现在就撕碎你!
“我没有!”她吞了吞口水。
“唐吹衣没有,那你呢?”
唐鹤雍转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女子,一步步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
“你呢?唐老夫人,是不是你,放她走了?”他一把将母亲扯起来,低头和她对视,眼里都是如岩浆的愤怒。
“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唐家掌门人的样子,丢人!”唐老夫人冷冷的看着他。
唐鹤雍盯了她半晌,再开口时声音明显带着恨意。“最好不要是你,母亲。”他认真的看着她,眼神染上杀意。
“十三年前,你在游轮上将我童年最宝贵的东西扔下深海后,我是怎么对您的,您还记得么?”
唐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小脸惨白。
“唐鹤雍,我是你母亲,而那个女人只是一个外人!”她厉声责道。
唐鹤雍一把将她扔回沙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你错了,比起你,她才是我的家人,我唯一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
“你!”
唐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指着唐鹤雍半天却在吐不出一个字,猛地向后昏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唐吹衣低垂着头,不敢看哥哥,那样的哥哥好可怕、好可怕。
那么突然的,想起了十三年前,哥哥从海外被接回家的那一天。
他就站在西苑的客厅里,周身都是冷凝的肃杀之气,像是童话书里描写的吃人的恶鬼,谁也不敢靠近他。
她哭着对川秀哥哥说:他不是我哥哥,我哥哥不是这样的,我哥哥很温柔,我哥哥会带我放风筝,我哥哥不会变成吃人的恶鬼。
再后来,又是很多年的分别,重逢时,哥哥已经不是人人见而惧之的恶鬼了。哥哥会对她笑,她感觉哥哥又回来了,可同样也感觉有很多东西,已经变了。
“中村,我要这一个月来,日本所有大小港口、码头的出入境船只记录;木之本你帮我搞到机场这一个月的出入境记录。大岛你去英国,记住,先不要惊动苏浅,也不要惊动南疆的苏家……”
他有条不紊的交代着身边的人,开始了地毯式的寻找。
苏桐,你若是装疯卖傻蒙蔽我以逃过我的眼离开的话,你说,等我抓到你,该怎么处置你?
——
两天了,苏桐觉得奇怪,季幸步两天都没有来找她。
可是更奇怪的是自己的变化,她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总觉得浑身无力,却又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心底时不时窜出痒痒的感觉,而且这个感觉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大,她又狠狠的挠了几下心口,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还是痒,越来越痒。
她抓起脚边装面包的盘子,发狠的朝着无边的黑暗扔去,下一秒,瓷器碎裂的尖锐声传来。
心中被那一声尖锐划过,立时如几万只蚂蚁在心头啃噬一般。
她焦躁的站起来,又躺回去。
“没事没事,我不痒,我没有感觉,我没有!”
苏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再强的心理暗示都抵不过心尖上的难耐,她尖叫着咬住枕头,浑身发颤。
季幸步看着被扔在地板上的女子,奄奄一息的身子伏在地上,像是被抽了骨头的死尸一般,黑色的长发因为汗湿,贴在雪白如纸的脸上。她这个样子,还真的像是鬼怪。
“苏桐,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她拨开苏桐颊上的头发,笑盈盈的说道。
苏桐紧闭着双眼,默默地忍受着几乎要毁灭她的蚀骨痒意,咬破的下嘴唇隐隐泌出血来。
“看你难受成这样,我真的替唐鹤雍心疼。你说,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唐鹤雍看到,他还会不会要你?”
“看你这么难受,同为女人,我也不好为难你,来人。”她一声断喝,有人碰着小盒子出现。
苏桐看到了那只针管,想要挣扎,却力不从心。她绝望地看着季幸步将针头刺进她的静脉中,看着她缓缓的将浊白的药水推进她的身体里,却无能为力。
更可怕的是,她的身体,她心头如万蚁啃噬的痒意,因为那渐渐推进身体的药水而慢慢熄灭,只余快感,酥麻的快感。
季幸步将注射器扔给手下,取来毛巾细细的擦拭着她的静脉,等她慢慢平复。
“精神好点了么?”她将毛巾扔进垃圾桶,“精神好了,咱们来继续观看你的流产史,怎么样?”
她嗤笑着,将她拖起来,扔到液晶屏前。
苏桐知道,季幸步想要的,无非是打垮她的意志,然后将她毁灭。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被她击垮自己的意识。继而想到静脉上的针眼,她有些绝望,她的意志,还能如她想象般的坚强么?
画面的一开始,仍旧是那句‘苏桐,你站住。’所有的对话,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季幸步就这样一次次的从头开始,然后慢慢延长,却从不让她看到最后。
“至少我以为,你是敢作敢当的。”苏桐听到那个身着旗袍的女子声音发抖的说着,尽管所有的对话都表明那个穿着旗袍的女子就是自己,可是只要一日不看见那张脸,她就不能让自己陷进季幸步的阴谋里。
她不可以,那个人是她的丈夫,她不能因为别人而猜忌他。
她爱他,那就要无条件的信任他,不论别人说什么,只要没有亲眼看见,那就是假的,都是假的,所以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季幸步用来摧垮她的雕虫小技而已,苏桐你不能相信,你不能相信!
她给自己坐着心理暗示,渐渐的开始意识涣散,视线慢慢模糊起来。可是她不怕,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而唐鹤雍,会找到她的。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了,唐鹤雍还是没能找到她呢?
唐鹤雍看着面前被黑衣人架住的男子,眼神冷漠。
“唐鹤雍,你竟然把她弄丢了,你竟然把桐桐弄丢了!”
秦文愤怒地眼角都红了,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朝他扑来。而他的表现,无疑是让唐鹤雍最后的希望破灭。
他果真没有带走桐桐,如若不然,他不会不顾眼前黑洞洞的枪口,就要朝自己扑过来。
“放开他!”唐鹤雍沉声道。
“你这个混蛋,我早知道你会害死桐桐,她那么向往自由、心素如简,从不会勾心斗角,却嫁给了你。你知不知道,在日本的时候,我有多少次机会带她一起走,可是她却告诉我,她爱你,所以那个牢笼对她来说也是家。因为那里面有她爱的人,他说你对她很好,可是事到如今,你对她的好,就是这样的么?恩?”
一得解放的秦文一把冲到唐鹤雍面前,伸手抓住唐鹤雍的前襟怒吼道。
唐鹤雍冷冷的听着他吼完,一把挥开他。
“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不牢你操心。从今往后,你只要记得,别再想着带走她之类的念头,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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