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第11章


他只是对她说:“给我1;000块,我急用。”
其实邱其真正需要的只是500块。但他却朝那个女人要了两倍的数目。天性里的老实本分,并没有妨碍到他在那一刻面不改色的撒谎。或者说,他压根没觉得自己是在撒谎——在邱其的心里,甚至觉得只翻两倍已经是一种宽容了。
青春祭 永夜(8)
对于他而言,那区区的500块,根本无法弥补那个女人给他的伤害。这伤害并不仅仅来自于她的抛弃。更多的,是邻居的说长道短,爸爸的怒吼暴喝,学长的欺凌勒索,两个月以来,邱其被迫所要忍受的这些折磨,说到底,也全是因为她的缘故。
都是因为她。
1;000块算什么?就算再加上一个零,两个零,邱其也觉得这是那个女人应该给的。
但他没想到她居然会跟爸爸告状。
更没想到的是,他爸爸居然会气成这个样子。
***
……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
邱其不明白。他也无暇去想。几张纸币被手心的汗泡得发软,他一边跑,一边将它们塞进裤袋,指尖在那里触摸到几张质地干燥的纸片。邱其知道,那是另外的500块。
10张100。一共1;000。爸爸想要。学长也想要。而夹在中间的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在这条漆黑的巷子里逃命般地奔跑——或者说是奔跑着逃命。
汗水顺着额头滴进眼睛,漫出阵阵连绵而酸涩的痛,但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邱其连提手去揉的力气都不敢浪费。他一心只想快点跑出这条小巷,按着先前挂电话的时间来算,只要他能跑到外面的马路上,就应该能很快和爸爸的车接头。
一直以来,邱其都没有告诉别人他被欺负和勒索的事实,或许是自觉羞愧,或许是害怕报复。但现在,现在他只想快点见到爸爸,快点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糟糕——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儿想到这一点。他之前就该这么做的。这本来就是和他邱其无关的事情,什么1;000块不1;000块的,他根本就不关心那个女人的钱会落在谁的手里。
为什么要让他受这种折磨?
外面马路的光在100米外闪动着温暖的色调,邱其努力振作起精神,加快了步伐朝前方冲去。
80米。60米。40米。他的头脑因缺氧而呈现出大片的空白,荒芜中只有一团暖金色的光,在视野中一点一点地扩大。
30米。20米。10米。5米。
青春祭 永夜(9)
可以拯救自己的光。
在即将跑出小巷的那一刻,邱其几乎想要伸出手做迎接状了,却冷不防被身后率先探出的手狠狠扯住了后领——
“叫你跑!!”高炔喘着粗气的声音传进耳边。
邱其下意识扬起胳膊,他像是受了惊的动物,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希望挣脱出去。
“放开我!!!”
他听见自己喉咙中升腾出的尖利的叫声,但很快,这叫声便被更尖利的刹车声,切割成零碎的片。

那个瞬间。他们眼前,盛放出大片的光。
置身在车灯打出的这一团强光里,邱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有些迷惘地抬眼看去,看见高炔站在巷口,傻傻地朝向自己。光在他的脸上镀出一层薄薄的亮,他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看起来像是一个纸糊出来的木偶。
他又扭头去看身边,隔着一道玻璃窗,他看见一张苍老而熟悉的脸。五官在光与阴影的交错下,扭曲出陌生的弧——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像是受到了极度惊吓的表情。
无论是哪个,都让此刻的邱其觉得无比滑稽。他扯了扯嘴角,想笑。
却最终因那自剧痛中缓缓漫上视野的漆黑,滑出了泪。
青春祭 一度(1)
文/余慧迪图/Gabrielle
余慧迪
柯艾签约作者
第一届“文学之新”新人选拔赛人气选手
代表作:《北城以北》
我一度以为,此生再也不会遇见高楚寒。
在凉风习习的爱琴海畔,我走进了一家纪念品专卖店。爱琴海的蓝是世界上任何一处水体都无法比拟的纯粹,只有造化调和得出来。那些雪白得耀眼的房子异曲同工,半圆的拱顶和简单的长方体,间或探出一只烟囱,窗沿和门的构造简单明了,就像是孩童手绘的简笔画,又像是大海边上堆砌起成堆结块的贝壳群。你若亲眼看过那样的蓝、那样的白,便会明白我此刻无从诉说的心境。只觉凡人或者心绪,也应当如同这奇景,一方浮上九天变成松松软软的云,一方沉寂下来化作宁静安详的水。一间嫩黄色的小圆屋被挤在了这些贝壳外面,又被爬山虎掩了三壁春色,只剩一扇梨花木门静静地等在那里。我独独挑中这间,屋内空无一人,占据了一面墙的长方桌上铺陈着大大小小的货品,有手工刺绣的帽子、丝巾、饰品、橄榄、咖啡以及其他。然后在靠近门的地方摆了个头大的黄铜碗,散落些欧元、银币,权当收账。我大致浏览了墙壁上的几幅画,有些是模仿毕加索的现代派画作,线条状物像是涂鸦;也有神似雷诺阿的作品,画中女子金线丝织品一般的长发让我看得入迷,耳畔听得有人从内屋走出,眼神不舍游离就直接问主人:Howmuch?
不卖。
我惋惜地哦了一声,心有怅然,依旧半步不离地直瞅着画,一边心醉神迷地想起了海伦,不知让特洛伊人神魂颠倒的她是否就是这样一头纯粹的金发。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猛然惊醒过来,传入自己耳朵里的是一句中国话!我急急一转头,主人已经斜倚在门口,背向着我点烟。她的长发亦如画中那般长、卷,麦子一样的金黄。
我惊疑地走过去,拍了她的肩。她脸是转过来了,不由分说吐我一脸呛人的白雾。我难受地弯下身子,心中却已经确信无疑:那人是高楚寒。
时值中午一点,来人渐渐都躲进了那些皎白的房子。高楚寒一个人倚在门上,默不做声地抽烟。我在屋内,看一会儿商品,看一会儿她。她身上穿的是穆斯林人的宽松袍子,下面是夏威夷风情的紧身热裤,夹双五彩斑斓的串珠木屐。这么多年,混搭不变,看得我不由抿嘴。过了许久,她终于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转回头来对上我的目光,凉凉地一笑,便示意我出去,用黄铜锁锁住了店门。
青春祭 一度(2)
我跟着她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地走在沙砾遍布的小路上,她趿拉着木屐健步如飞,穿越了几条街道,找了间户外摆放着餐桌的当地餐厅,不由分说点了几样炖菜和一盘意面,就自顾自挑张凳子坐下来。我在她对面就座,她像是刻意避开我的目光。这么沉默了大约一刻钟,菜上来了,她统统推到我面前说,吃吧。然后自己喝一杯意大利浓咖啡。一口气灌完,伸手到袍子下面掏出一支MILDSEVEN。
我伸出手去按住她的手腕,说,够了。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不深不浅,又忙着瞥向天空几只海鸥。那眼神让我想起多年以前她在我们宿舍楼天台上,蜷缩着腿抽一支七星。我也是这般按住她的手,她惊惶看我一眼,忽而转移视线,对我说,看,飞鸟。
我刚抬头看一眼天空,她赶紧低下去深深地大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
从见高楚寒第一眼开始,直觉就告诉我她还是那副样子没变,脖子一直梗着,等我先开口。我说,这么长时间,你就躲到罗得岛来了?她戏谑地笑笑,说,躲,是啊我是躲着。罗得岛这里好,风光无限旖旎,纯粹得紧。作家,你也该到这儿来。
我从未听过有人形容风景名胜形容成这般,话题一转,问:学你爸爸做生意?
学?才不学他呢,他那是真正的生意人,搞建筑、包山头、搞研发,哪样赚钱来哪样。我不过置弄一些小东西,价钱也懒得管,摆在那里赏心悦目,哄自己开心。
住得习惯么?
还行。幸亏英语认真学了一阵子。
一阵子?你当年就差没当同声传译了。我认真地看着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楚寒,中国哪里不好,天大地大,总有适合你的地方。
这些年我哪里没漂泊过,王府、塘沽、西柏坡,汾河、滦河、呼伦湖,松花、瑷珲、红海滩,普陀、同里、蓬莱岛。我买过的火车票比你的小说加起来都厚——可是,尽不如人意。不如人意。她摇头,掸了掸餐桌上飘落的一点烟灰,继续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
可是——楚寒。我欲言又止。
她等着我下一句,好容易抬起懒洋洋的眼睑瞟我一眼,突然定定看着我,饶有兴趣地问:你是不是想说,没必要为了张祺放弃一整片森林啊?
听她这样若无其事地提起,我不禁吞了口唾沫。她豪爽地大笑了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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