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诸葛孔明》第71章


他闭上眼睛,两滴浑浊的老泪涌出他的眼眶。
我默默地一揖,静静地退了出去。
赵子龙将军不久后就去世了。丞相大哭了一场,之后的日子,一直很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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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那天,我向丞相告了假,去成都城外的一个冷清的小庙里上了柱香,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在台阶上坐到天黑。
自从在天水关与亲人失散,至今还是杳无音信。也许他们会恨我,会怨我,因为我背负了降将的污名,但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初春的天还有些冷,到了夜晚,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围上披风,策马冒雨赶回丞相府。
丞相的书房里没有点灯,看来丞相还没有回来。
我想了想,推门进去,想拿本书,睡前还可以看看。
一进门,我敏感地发现房内有人。警惕地四处搜寻,却在墙角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是丞相!
我轻轻唤了声,丞相没有应。靠近了再看,丞相竟然靠着墙睡着了!
此时雨已经停了,月光清冷地照进来,撒满一地碎银。
我扶起丞相单薄的肩膀,想送他回房休息。
啪——一卷东西从丞相手中落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转。
我捡起来,原来这是一卷画册,由于没有系好,画册在滚动的时候已经自然打开了。
明亮的月光照在画册上,也照出了我一脸的错愕。
长长的画册,画的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女子!
这就是她吗?这就是众人口中那个传奇的女子吗?
借着月光,我细细地看。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有正在沉思的,也有正在微笑的,大部分是着书生装的样子,显得俊美飘逸。
她身材高挑,清秀出尘的面孔上,一双有灵气的眼睛似乎还在闪着睿智的光芒,一回眸,一浅笑间,整个人都活了起来,眉眼间那种清淡平和的笑意,让人打心底里感到舒服。
我将画册完全打开,不禁屏住了呼吸。
在画册的最末,有着这个女子唯一的一张女装画!
窗外透进银白的月光,映得她精致的脸庞愈加苍白,也愈加动人心魄。她站在一棵大树下,穿着白底蓝花的绸衫,犹如子夜般黑亮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仿佛有微风吹过,吹起她如雪的白衣,整个人显得如梦似幻,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她的眼睛,明亮而幽深,但仔细看,盈盈的波光仿佛在诉说着亘古的寂寞和忧郁。
恍惚中,我似乎觉得画上的人活了过来,在向我微微地笑……
我惊得喘不过气,久久,才能把目光移开。
果真是看了一眼后就不会再忘记的人。
这么美的女子,真的如瞻儿所说,是来自天上的神。
我注意到,所有的细节都画得很清楚,看得出,画画的人在上面投注了全部的感情。
每幅画旁,都题着同一行字:凌儿小像。
凌?赵子龙将军说的,看来就是她了。
这就是瞻儿和果儿的母亲,丞相最爱的人。
我怔怔地呆了许久,直到丞相在我旁边微微动了动。
这时我才看到,丞相憔悴的面颊上,有着清晰的泪痕,画卷上有几处也被水滴浸湿。
平日里像神一般的丞相,也会为一个女子而黯然神伤!
我心跳得厉害,连忙把画卷卷起收好,手指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背起丞相回房,感受到他的消瘦,我不禁暗暗地叹息,如此出众如此传奇的女子,世间又能有几人!难道果真是天妒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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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仍旧如流水般的过去,掐指算来,我在蜀国,这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
我三十三岁。
现在的我,已经是辅汉将军,当阳亭侯,受到丞相的日益重用。
这七年过得并不平静,先生曾经四次率兵出祁山征讨魏国,但都无功而返。他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也让人担心。
先生瘦了好多,原来的衣袍穿在身上显得宽宽大大的,脸颊边凸起的颧骨显得他憔悴不堪,头发也变成了灰白色。
事后回想起来,丞相也许已经对自己的离去有了预感,所以选在了这一年第六次出祁山征讨魏国。
我被封为征西将军,兼任中监军,跻身于高级武将的行列。
在与魏军接过小小的几仗后,我们在五丈原安营扎寨,并且不再前进。
因为丞相病了。病得很重。
此时已是深秋。飒飒的秋风吹落满地的黄叶。
这天晚上,轮到我值夜。我抱着宝剑,守在丞相的帐篷外。
“伯约。”帐篷中传来丞相温和的声音,由于是在病中,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我搓搓冻得僵硬的手,跨进帐篷去。
丞相披衣坐在床上,面容显得格外苍白。
“伯约,天象如何?”
“三台星中,客星明亮,主星幽隐,周围的群星,光线昏暗。”我如实答道。
丞相听了,浑身震了一下,颓然地靠在床头,脸色惨淡。
“丞相,如何?”我有些惊慌。
“伯约,我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丞相微微苦笑,声音淡定,“对了,我与你说过,我有个养女,名叫绫,我将她托付与你,希望你能娶她为妻,好生对她。”
“我……是。”我的心剧烈地跳起来,咬紧了嘴唇,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丞相,为何不试试祈禳之法?”
丞相垂头想了半晌,抬起头来时,他的眼睛明亮得惊人,仿佛要燃烧掉最后的生命。他慢慢地对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丞相的决定,于是出去安排。
我亲自带领四十九名黑衣黑甲的兵士在外守护。丞相在帐内点起了七盏大灯,四十九盏小灯,其中安置一盏本命灯。如果七日内主灯不息,则丞相还有十年之寿。
又是一年的中秋了。
我直挺挺地立在寒风中,仰头望着明亮的圆月,心中暗暗为丞相祈祷。
已经六日整,只要度过今夜,丞相就可以多活十年!
悄悄掀开帐帘的一角,看见丞相正拔剑守护着主灯。主灯看来甚是明亮,连丞相憔悴的脸上也有了些生气。
突然,远处传来喧哗声,伴随着一个人急匆匆的脚步声,正往这里而来。
我回头,正想看看是谁,一名将领,浑身带着呼呼的风声,径直擦过我身边,冲入了帐中!
我一惊,浑身凉了半截,冷汗却一下冒出来,湿透了脊背。
“魏兵来了!”鲁莽毛躁的声音,是魏延。
我随后冲进去,正好看到那盏主灯在魏延带进来的风里颤抖着熄灭的情景!
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这么多年的悉心教诲,朗朗笑谈,已经让我与丞相结下了深厚的父子之情。此时看着丞相黯然悲伤的苍白面容,我甚至希望能将自己的寿命转给丞相!
回头看着不知所措的魏延,一股怒火从心头涌起,我刷地拔出长剑,直指他的咽喉,眼看着就要刺下去。
“伯约。”丞相颓然地扔下剑,疲惫地抬起一只手阻止了我的举动,“是天意如此,不是文长的罪过。”
我突然热泪盈眶,收起了剑,上前去扶住丞相遥遥欲倒的身躯。丞相咳了两声,竟然吐出一大口血来。深红的血,沾染在我的衣袍上,如同灿开的花朵。
丞相此时看来却显得分外镇定和清明。他摇摇手,令魏延引兵退敌,又将我唤入帐篷内,将他呕心沥血所著之二十四卷书传给我。
我看着病弱的丞相,再也忍不住泪水,扑倒在丞相床前大哭。
丞相伸手抚摸着我的肩膀,只是叹气,然后附耳过来,一一交代身后之事。
当夜,丞相支撑着安排完所有的事项,又吐了几口血,昏阙过去。
我强忍悲痛,按照丞相的嘱托秘密调兵,与参军蒋琬和特地从成都赶来的杨仪商量丞相身后之事。
从此之后,我会坚强,因为我是继承了丞相遗志之人。
商议已毕,众人分头行事,我则回到了丞相的帐篷前。
摒退众人,我独身守在丞相床前,我会亲自送他走最后这段路——以他的儿子和唯一的弟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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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天。一股异样的气氛惊起了有些昏昏欲睡的我。
看看丞相,惊讶地发现他已经醒来,正目光灼灼地直视前方,右手紧紧地握着左手小指上的那枚戒指!
“丞相!”我扑上去,摇晃着丞相的肩膀。
丞相却仿佛听不到我的声音般,目光仍是直直地瞪着前方的空气,喉咙里发出低哑含混的声音。
我凑过去,勉强听到丞相是在自言自语。
“来了……你终于来了吗……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终于肯回来看我了吗……”似低泣,似感叹。
“丞相!丞相!”我有些害怕,连声唤着他,双手按住了他乱动的身子。
“我要出去……出去……”丞相两只手在空中挥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无奈,只得帮丞相围上一领披风,然后扶起他的身子。丞相真的好瘦,瘦得似乎我一只手就能将他轻松举起。我偷偷擦去了眼泪,小心将丞相抱到外面。
在猎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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