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宫阙》第40章


就在各宫妃嫔皆平静无事之时,自甘泉宫传来姬嫔惹怒太后,被贬为容华的消息。原因是姬嫔向太后敬献的新年贺礼,其实出自辰妃宫中。她将辰妃送她的玉如意几乎原封不动地转送了太后,被辰妃偶尔瞧见时说漏了嘴。太后怒极,连皇帝都未知会便下了懿旨。
传言,那姬嫔得知此事后,竟只无所谓地笑笑,连前去甘泉宫请罪都无。
那轻狂无畏的态度,气得太后生生病了几日。
皇帝在太后卧病之时日日侯在床前,如此才消了太后怒火,答应对姬嫔既往不咎。
辰妃自责,几乎与太后形影不离地劝慰服侍,一时也感动了皇帝几分。
同时,她还以负罪之态去落霞宫致歉,表明自己绝非有意实属无心,送了姬嫔好些稀罕物件。惹得姬楚开怀不已,一时与辰妃情同姐妹往来甚密。自此,姬楚行事也谨慎了几分,几乎事事都问过辰妃的意思后才做决断,依赖之势渐增。
皇帝对姬嫔恩宠不减,依旧常常留宿落霞宫。
有辰妃相佐,有皇帝青睐,姬楚虽以容华之阶却几乎已成后宫之首,众妃嫔皆以她马首是瞻,丝毫不敢逾越。连皇帝赏赐后宫的物件,宫人都自觉地先送去落霞宫,然后才是辰妃的芳莲宫,长平宫往往被排在了第三位。
长平宫遭冷落之势渐显,连蔬果厨料的配送,较之以往都慢了许多,有时甚至需小竹三催四促才配得齐全。各宫女官行在宫中,落霞宫的人见了长平宫的,有时竟直直昂首挺胸擦肩过去,只差没从鼻孔中喷出鄙夷之气。好些次气得小竹回来摔了瓷盘……
各宫间倾轧欺负愈加明显。长平宫乃贵妃所居,因此还算好些。而其他与落霞宫关系不甚密切的,地位又尚且不高的妃嫔所属的女官,如今见了落霞宫的人都已开始回避。因稍有不慎便会被她们寻个由头欺负一番。
短短两、三月,落霞宫飞扬跋扈之势已如日中天。
就在后宫风水渐变之时,苏静萱依旧日日赏风赏月,闲了便教小竹打太极拳,再闲了便邀明月公主下棋。
夏侯明月的棋艺很烂,棋品更烂。
一输便悔棋,而且给她悔一步是万万不够的,至少要悔到她有机会咸鱼翻身。于是与她下棋总能下出新花样来,于同一盘棋局中变化出诸多路数。如此峰回路转的局,于苏静萱来说,是很有趣的事。
“要输了。”苏静萱闭眼喝茶,很好心地提醒她该悔棋了。
夏侯明月死死盯着棋盘,然后飞快拿起一枚已落下的黑子,“我不放这里了,改放这里!”
啪地一声脆响,她落子于自己范围的气孔。
苏静萱睁开眼瞥了一眼,凉凉地道:“自尽么?”
明月公主顿时瞪大眼,然后再度抓起那颗黑子,俏丽的眉间几乎拧成麻花。
片刻后,她掀了棋盘。
“不下了不下了!无趣死了……”夏侯明月跳起来,“还不如去玩会子猫儿。”
苏静萱笑笑,点头带着她向长平宫后院行去。
前些日子,有巡宫侍卫在吟霜宫院墙角落发现几只几乎冻僵的猫仔,想着也许是萱贵妃被贬冷宫时留下的。一面担心送去长平宫会令萱贵妃难堪恼怒,一面又觉得这些猫仔实在可爱可怜,于是改送了明月公主的宫邸。
然而在这三只猫儿抓烂了绸缎被面和打翻了笔墨砚台后,夏侯明月将它们全部送来了长平宫……
因其中一只纯白毛色浅碧瞳仁,有几分神似舞娘,于是苏静萱谢过明月公主便收留了这些猫儿。小竹亦是高兴万分,将这几只猫仔养在了后院,为让它们不受冻,还特意遣宫人以草木搭了暖棚给它们住。
夏侯明月蹲着逗弄猫咪,惹得猫儿满地打滚,一时猫儿人儿笑闹成团。
苏静萱静静看着,浅浅弯了嘴角。
曾经,她也做过这种事。
不过短短一年,却恍如隔世。
如今,她是再没有这等轻松心思了。彼时身被缚,尚且心自由,现下倒是身自由了,那颗心却又去到了连她自己都快看不清的地方。
“你怎么了?”夏侯明月抬头奇怪地看着她。
苏静萱笑了笑,说:“没怎么啊,你可玩好了?”
“嘿嘿……”夏侯明月俏笑着将怀中那只放进窝棚,纤手轻抚了猫耳朵后才恋恋不舍地起身道:“好啦!”
“继续下棋?”
夏侯明月的脸瞬间垮下来,“改日吧。宫中怕是只你有兴致同我下棋……”
“呵……”苏静萱浅笑,拉过她的手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乐趣,可不是人人都愿享受的。珍惜点吧,日后想下棋了尽管来寻我。”
“去去,你就会拿我作乐。”夏侯明月推她一把,然后正色道:“宫中那么多事你不管不顾的,天天寻我开心是做什么?”
苏静萱不答,只温温地笑着。
夏侯明月瞪着她,停了步子,双手叉腰扮悍妇道:“那姬楚天天招摇摆谱,你好歹是这后宫中品阶最高的妃子,竟甘心叫她这般锋芒毕现的,真出息啊你!”
苏静萱笑着轻弹了她额头,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多什么嘴。开心耍你的就是了。”
夏侯明月一巴掌打掉她的手,“什么大人啊,你不过大我两岁充什么老人家啊!”
苏静萱歪了头看她,依旧笑着:“年龄是不大你多少,贵妃之位总高你一些的……”
夏侯明月顿时一噎,气得跳了脚:“人家真心替你不平,你却拿品阶压我!狗咬吕洞宾啊你……”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苏静萱搂过她的肩哄着,“去吃梅花糕吧,再过几日春暖花开怕是就尝不着鲜了。”
夏侯明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行一路怨了她一路的没出息。
苏静萱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唇边挂着淡得不能再淡的笑,似有似无地。
二人以散步之姿缓缓穿过后院回廊,去到苏静萱的寝居之室。小竹早已命人备好热茶与糕点。盘中淡粉梅花糕、浅绿绿豆糕及嫩黄桂花糖精致地摆了几小蝶,颜色搭配煞是引人食欲。
“说真的,你有多久未见着皇兄了?”夏侯明月一边朝口中送点心,一边说着。
“忘了。”苏静萱端了茶杯暖手,只捧在掌心却不饮。
夏侯明月毫不顾虑公主形象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再看苏静萱时,却难掩哀叹地说道:“你可知,我为何总喜欢寻你说话?”
苏静萱抬眼看着她,摇头。
“因你从不像别的妃嫔那般句句离不开皇帝太后,也从不曾邀我代为传话。”
苏静萱只浅浅地笑了笑,道:“都是可怜人。”
“好意思说人家可怜,好赖人家还是有个盼头的。可你呢?”夏侯明月咽下口中糕点,喝了口热茶才接着说:“你如此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苏静萱歪了头,勾起嘴角笑得不羁:“念兹在兹地朝那人摇尾乞怜盼一时宠眷,竟还觉得如此日子过得有趣——这想法才让人咂舌。”
“喂,那人是你夫君,更是当朝皇帝!”夏侯明月不悦道。
“又如何?不过一个男人。身份尊崇至极又怎样,摘不得星揽不得月,脱去那身黄袍便一无所有,连颗真心都无,才是可怜。”苏静萱冷冷道。
夏侯明月顿吸一口凉气,忙跳起来关门。
“作死啊你!什么话都敢往外头冒。”她伸手推她一把,苏静萱手中茶稍稍溅出几滴,落在腕间烫得生疼。
她浅笑,茶盅溢出的暖白之气氤氲了方才一时冷寂的眉眼。
“当你是密友才如此说,别人我可不敢。”
夏侯明月瞪她一眼,“从未见过你这般大逆不道的妃嫔,竟还能活至今日,真真福星高照。”
苏静萱一味笑着,也知方才那话说得过了。传入有心人的耳中,足以兴风作浪。
“就打算一直这般清淡度日?眼见春和之日便要选妃,后宫之中女子会越来越多。到时皇兄怕是真将你忘得干净了。”
“无妨。”她笑着,眉宇舒展无一丝忧愁。
“哎,你该去伴那青灯古佛!入什么宫啊……”夏侯明月叹气。
“公主,不是人人都有你这般福气的。”苏静萱喝了口茶,说道:“有机会寻个真心待你的男子,相伴终生情坚不移。”
闻言,夏侯明月眼露迷茫,似是听懂了,又似是不太懂。
见她如此神色,苏静萱弯起嘴角笑了,说:“公主也有十五了,还如此懵懂怎么成,该操心些情事了。”
夏侯明月这才慢慢红了脸,撇嘴道:“我不是不懂……只是,那人又不在……”
苏静萱垂了眸,心中略略揪了一瞬。
她知道,她所谓的那人,是指木易。而她,却有过利用木易离开皇宫的念头,真真可悲可恶。如今想来,她若真如此做了,又置夏侯明月于何地?
苦笑缓缓爬上唇边,苏静萱轻轻叹了气。
罢了,事到如今再论这些未免无聊,随木易走不过是一时气言,清净安稳过好每一日已是不易,时时防范明枪暗箭已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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