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子图记》第45章


老船夫这才注意到垛子旁靠着的年轻男子,那脸颊苍白的像姑娘家抹了厚重的珠粉,连带着嘴唇都无丝毫血色,怕是患了重病,难怪这姑娘如此焦急。
“少爷?”烟暮雨俯下身缓缓扶起他,细声道,“老人家愿意渡我们过江了。”
“嗯。”寒清止似被碰到了伤口,低声哼了一下。
老船夫虽听烟暮雨称呼男子为少爷,却不大认同,他微眯双眼细细打量了二人,见他二人皆衣着华贵,即便此时有些邋遢,依旧不是寻常人家用的起的,若说这姑娘仅仅是个丫环,他是绝不相信的。
这姑娘对男子担心的紧,那少女心思早就写在脸上,他活了那么大岁数,自然看得清楚,细细一想,该不会是私奔的富家公子小姐吧?定是被家里人追捕,受了伤,这才要逃到那人烟稀少的雾隐州去。
老船夫啧啧叹气,自己是个粗人,对道德教义看的也淡,他摇摇头,提着烟杆子在鞋底轻敲,深吸了口清晨的空气,便起身去解拴在岸上的绳索。
烟暮雨小心翼翼的扶着寒清止进了船舱,特意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刚待起身,却见自己手上竟沾满了血迹,她大惊低呼一声,这难道是少爷身上的?
他身上那件绛紫衣衫即便染了血迹,也融为一色,寒清止睁眼见她一副惊慌失措,浅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般紧张。”
“少爷,你哪里伤着了?我给你包扎一下。”烟暮雨忙凑近,挽起袖口,神情严肃认真。
寒清止低眉抿唇,半晌道:“也好,那你帮我清理一下。”
说着,便伸手欲要解衣带,他纤长的手指绕着衣带,动作轻缓,发丝顺着脖颈垂下,间或缠在指间,外衫顺着肩部缓缓滑落,露出雪白中衣,烟暮雨这才发觉,中衣上血迹点点,身上竟染了大半。
外衫褪到一半,寒清止动作一停,抬手便要继续褪去中衣,烟暮雨瞬时愣住,脑中轰然浮现出一幅香/艳场景,只觉血气上冲,她蓦然转身,紧张道:“老……老人家,船上可有干净的水?可否借来一用?”
寒清止见状眉峰一挑,唇角微扬。
“拿去用便是!”老船夫顺手丢来一个竹筒,内里盛着水,摇起来哗啦作响。
烟暮雨再回身时,寒清止早已解开衣衫,长发拢到一旁,背部肌肤若隐若现,衣衫顺着后背坠下,他露出半截胳膊,白皙肌肤上道道伤口,伤口虽不太深,血却止不住的往外冒,伤口周围也并非殷红鲜血,那血黑紫粘稠,乃中毒之状,这长针竟然可以伤他这般。
“当时你若不是傻愣在那里,这针如何伤的了我。”
“我……”烟暮雨自知理亏,埋头噤声。
烟暮雨从身上取下一张丝绢,浸了凉水,轻轻擦拭他的伤口。
“少爷,看样子像是中毒了。”烟暮雨细细观察,揣摩道。
“自然是中毒了。”寒清止不经意道。
那紫血刚一擦净,又汩汩的冒了出来,始终不见新鲜血液,烟暮雨自是不知是何种毒药,心下揪成一块,手指抚过伤口微微颤抖,不敢再重力一分。
寒清止皱眉冷冷道:“孟郎的衣裳都敢脱,帮我清理伤口却如此胆怯了?”
提及此事,烟暮雨面颊一红,只觉羞恼万分,低声道:“那时……是身不由己。”
她紧紧咬唇,脸色红的仿佛要滴下血来,更是不敢抬头。她哪里敢告诉他,当时是把孟子安认成了他,这才……只怕他要是知道了,更会取笑自己。
“身不由己?”寒清止声音干涩生冷,“当着众人的面,定下婚约之时,你也并未拒绝啊?”
烟暮雨手中力道加重,寒清止不禁吃痛倒吸一口冷气,下手之人却全然未觉,不满道:“你当初不是正想我嫁他,这便是顺了你的意。”
寒清止闻言不紧不慢道:“我何时说过?”
烟暮雨怔住思索,他却是从未提过,自己只当被他利用,猜测而已,这般想着,心里竟泛起甜意,再一思索,便觉此番对话极为诡异,脑中瞬时炸响,怒道:“当时……当时你居然都全看到了!你明明知道我和子安被药迷了,孤男孤女共处一室,你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却并未想过来救我!你……”烟暮雨声音逐渐哽咽,心中只觉无数委屈。
寒清止被一番斥责的哑口无言,他无奈笑笑,心里道:若不是程希风那般大动静,我又怎能知道你这傻丫头遭了别人的道!
烟暮雨见他不答,心知定然被自己说中,更是恼怒不已,又道:“你都……你都不曾担心过我!”
寒清止眸色一冷道:“我自然知道孟子安不会做什么,若我亲眼瞧见当时场景,你认为他还有可能活到现在?”
烟暮雨一愣,撇开眼神,心里砰砰直跳,垂眸岔开话题:“都清理干净了,这……这毒怎么办?”
寒清止瞟一眼伤口,抬手拉拢衣衫,平静道:“无碍。”
烟暮雨见他虽然毫不在意,但脸色丝毫未有好转,愈发苍白,额上汗珠隐约挂着。
刚刚那番情绪波动,竟然让他失力疲惫,寒清止暗自惊讶,自己竟会这般在意,定是因为中了毒,反倒乱了心智。
他闭目靠在一旁,此时体内真气流转,他只得屡次生生按捺住上涌的血气,心中苦笑,这毒来的凶狠,不知自己是否能挨得过,思及此处,他抬眼瞧了瞧发愣的烟暮雨,心中竟然出奇的平静,为何她在身边的时候,心态竟然如此宁静祥和?
“咳咳!”老船夫探头转身,闲聊道,“说来奇怪,老朽见这位公子眼熟。”
寒清止倏尔睁眼,凝视不答。
“老人家可是遇到过相貌相似之人?”少爷这般容貌,怕是难得能有第二人,烟暮雨自然好奇。
老船夫哈哈一笑,摆手道:“姑娘误会了,老朽并未遇到过相似之人。”
烟暮雨不解道:“那老人家的意思是……”这个老船夫说话颇为奇怪,先前说了眼熟,后来又说并未遇到过,岂不是自相矛盾?
老船夫看懂她的心思,却并未急着解释,自顾道:“兴许是时间太久,记得不大清楚了,公子看着不过二十来岁,怎么可能是呢……”他微微摇了摇头。
寒清止脸色愈发沉重,他眉头微蹙,依旧一声不吭。
烟暮雨更加好奇,追问道:“老人家快说来听听!”
老船夫目光微凝,像似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道:“大俞国曾有一个相邻小国,叫羌周国。老朽四十年前曾渡过一个羌周国人,羌周国人生的与咱们大俞人不太相似,男女相貌皆颇为柔美,我瞧着公子眉眼之间与羌周国人甚是相似,便忆起往事,可是又怎么可能呢?这羌周国已亡国三十年了,而且当年未有一个活口留下……”
第三十八章 心意难明
老船夫话及此事,语气变得沉重,他搭着嘴角,抽来烟杆,再次点燃,纵然未曾亲眼目睹那场灭国之灾,却难免唏嘘一番,好端端的一个国家,说灭也就灭了。
烟暮雨眨眨眼睛,心中早生疑惑,如今听这么一说,莫非少爷真是羌周国人?少爷的年龄虽是个谜团,师父也说过红尘醉男子沾染不得,她却深信不疑少爷定是会的,至于其中蹊跷之处,越想越是理不清楚。
她心里默默慨叹,有些事,少爷若是想说,早便说了,他若是不想说,又与自己何干呢?
寒清止久不言语,兀自愣了片刻,不禁失笑:“老人家的记性真好,几十年过去了,却还能记得当年见过的人,不过在下兴许碰巧与羌周国的人有几分神似。”
老船夫笑了几声,又道:“公子说的也是,当时只觉过目不忘,不过这么多年了,或许是记错了。”他也不过突然想起闲话罢了,自然不会过多在意,坐在船头,轻轻哼起小调。
天色依旧暗淡,江面上缓缓腾着雾气,气氛倒是有些沉闷。
正当此时,江水忽而变得湍急,船身狭小,在江中摇晃不已,船上的人也不禁头昏眼花,烟暮雨扣紧身旁的木板,稳住身形,转头去瞧寒清止,二人皆有些反胃晕眩,唯独老船夫一脸淡然撑着竹篙。
稍一平静,船身又猛然震动,险些翻了过去,寒清止一不留神,身体一侧撞到额角,一阵剧烈咳嗽,他紧忙用袖子捂住。
“姑娘,你家相公看样子病的不轻,得赶紧找个大夫看看,若是去雾隐州,恐怕……”老船夫皱眉好心劝道,他也纳闷,这离皇都洛安不过几日路程,那里名医遍地,怎会去那雾隐州呢?
烟暮雨闻言面色微红,却哪里还有心思去解释什么,看着少爷这般模样,心疼如绞,她只觉一筹莫展。
寒清止轻轻调整气息,抑制住体内喧腾,他垂下袖子,雪白袖口上染着点点血迹,宛如雪原中绽放的红梅,甚是鲜艳刺目。
纵然他再强颜欢笑,也抵不过眼底露出的绝望之色,仿佛已了无生意,他无奈笑笑:“不知道我还能熬到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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