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子图记》第64章


过了半晌,屋内依旧未有人应道,冬灵回头朝烟暮雨二人赧然一笑,上前又叩响门扇,又待过一会,门扇吱呀一声打开,一只精巧绢鞋迈出门槛。
“是谁啊?”女子娇柔的音色传出,似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烟暮雨愣愣的瞧着推门而出的陆之柔,一瞬间仿佛失语一般,本就消瘦苍白的脸色更显惨淡,她双唇张了又合,终还是一言不发。
果真是大俞第一美女,一颦一笑皆是迷倒万千浮华,朱唇一点不显艳丽,似醒似梦间愈发令人怜爱之态,清止他和陆之柔在一起?
陆之柔抬手拢紧披在身上的丝绸薄衫,双眸微张,疑惑道:“姑娘,你是来找清止的么?”
语毕,烟暮雨心中又是轰隆一声,她勉强一笑,甚是苦涩:“陆姑娘,能让我见见他么?”
陆之柔捏捏额尖,面上隐约露出无奈神情,她轻叹一声,推开门扇,语气冷冷道:“那我问问他。”
透过房门,一张粉纱包裹的床榻上薄纱垂下,一室暧昧无言,薄纱之下,隐隐可见一男子向里侧卧。
烟暮雨双目再也移不开视线,她怎么认不出这是谁?周遭仿佛安静异常,不知不觉,嘴角一丝苦涩,两行清泪默默的流淌下来,她张嘴却难以发声,烟暮雨垂眼一笑,努力平复颤抖不已的身躯,虚弱的声音道:“清止,是你么?”
屋内那人仿佛沉睡一般,未有转身回应,烟暮雨心中似有被猛烈撞击,她哽咽道:“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为什么又要赶我走?你别怪我好不好?”
孟子安眉头一皱,上前一把拽住烟暮雨胳膊。
烟暮雨此刻如失了魂魄一般,眼神空洞无力,她勉力笑笑:“清止……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雨儿!”孟子安出声喝止,生怕她做出冲动之事,他清浅的目光朝屋内一望,模糊不清,他道,“我们走!”
烟暮雨点点头,她木楞的转身,并无多余挣扎,仿若释然一般,毫无生气道:“嗯,我们走。”
陆之柔倚着门扇,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似乎这并不是她预想中的结果,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她轻叹一声,声音中泛着悲凉:“若不是欠过你的恩情,我可不愿意做着棒打鸳鸯的人啊!你真的想好了么?”
第五十六章 生离死别
洛安城刹那之间电闪雷鸣,还未及多想,大雨磅礴,烟暮雨呆立在凤鸣楼前,她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从未有过的疼痛,撕心裂肺一般,她忽而笑了两声,不明意味,只觉似在绝望,孟子安望着她,双眸愈见朦胧。
“烟姑娘?”孟子安探手上前,刚一触到她衣袖,不禁心头一跳,骤然缩了回来,淡淡的语气道,“他既然这样,你暗自心伤又有何用?”
烟暮雨身姿一颤,晃悠悠抬头,清瘦的面颊上苍白无色,她抿唇摇头,浅笑道:“你不懂他,他若当真无情无义,以清止的性子,大可不必见我,又何苦演这出戏给我看呢?”
孟子安一愣,不解道:“那你之前……”
烟暮雨垂眸低声道:“他既然要我走,自然有他的苦衷,我帮不了他的忙,总不能拖累他,他为我演了这出戏,我定然也要演出戏,才能让他安心。”
孟子安闻言沉默不语,心头一丝异样泛起,他皱眉望着她越渐单薄的身体,心中不住的叹息:你为他委屈至此,为何不曾想想身边的其他人?
暴雨倾盆,街上人影稀疏,前方景象被雨水遮掩,朦朦胧胧瞧不清晰,孟子安试探问道:“我们今晚寻一客栈,先在洛安暂住一晚,明早赶路可好?”
“不好。”烟暮雨突然出声拒绝,孟子安不由得怔住,难道她还不想离开?
“我们现在就离开可好?”烟暮雨抬头望着他,眼神中映着哀求。
“这……”孟子安犹豫片刻,不忍拒绝,只得勉强应道,“那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辆马车,今夜就在附近的镇上住吧。”
烟暮雨微微一笑,缓缓靠近孟子安,出人意料行了一礼,道:“子安,这些日子谢谢你了。”
孟子安心头一跳,双眸微动,他再不多言,转身奔进雨中,雨水落在肩头,只消一瞬,白衣尽湿,清俊身影模糊不见。
身后沉重的木门合上,少了凤鸣楼的喧嚣声,空余烟暮雨独自一人伫立,她仰首望着天上落下的雨水,时间仿若停滞一般,雨点越来越大,飘落地上,就像化成了白雪,越积越厚,恍惚间,天空中似乎也飘起了白雪,烟暮雨心中一惊,脑海中似乎忘了什么: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耳畔隐隐约约传来车轱辘的转动声,间或又可闻马蹄声作响,这里为什么会有马车?大雪覆盖的时节究竟是谁在赶路?
烟暮雨眼前人影一闪,看不清究竟是谁,似乎皎洁天地中只那一抹蓝色甚是耀眼,她是不是认得他?不知何故,她身体似乎被牵引一般,不自觉向前一步,想要追上那人,却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寒冬时节,冰雪覆盖,烟暮雨只觉渐渐寒意浸骨,全身都冻僵了一般。
“这位姑娘,为何站在雨中?”忽而头顶一暗,近处响起温柔的声音,烟暮雨猛然一怔,眼前清亮起来。
身前一青衣男子手执一把旧油伞而立,约莫四十上下,薄衫素雅,眉眼修长,薄唇勾起浅浅笑意,似乎是位教书先生,可为何这温柔的声音似曾相识?烟暮雨思索迟疑:可自己不曾认识这样的人,他究竟是谁?
那青衣男子面容干净,不似寻常中年男子长须油面,倒像是个年轻人,他清晰柔和的嗓音笑道:“姑娘,这样可会生病的,在下寒舍就在附近,不如去避避雨如何?”
烟暮雨摇头道:“有人让我在这里等着,但是……我好像不记得了。”
“哦?”中年男子音色略涨道,“不记得了么?”
黑夜,尚有一丝夏末的余热,夜深人静,街上寂寥无人,打更声倏尔划破长空,本已歇息的凤鸣楼一时间灯火通明,人声起伏。
“烟姑娘在哪里?”孟子安脸色焦躁,一柄长剑直直的横在陆之柔身侧。
陆之柔侧眸一瞧,脸色微变,她知此刻孟子安绝非玩笑,心中也不敢大意,道:“这我真就不知道了,今日你二人离去之后,便再未见过。”
孟子安眸中难掩急色,他忙又问道:“那寒清止呢?”
陆之柔摇头道:“他也不在这里。”
孟子安手中一紧,追问道:“他去哪了?”
陆之柔担忧拧眉道:“可别真出了什么事,他今晚又去了靖王府。”
靖王府,门前庄严大气,挑脚飞檐无一不显示富贵身份,唯独府中偏远之处,甚是僻静,一间小院装点的颇有南方的味道,九曲回廊上点着几盏白纸灯笼,朦胧的照亮了园中景象。
院中不见护卫守护,只闻蝉鸣蛙叫声,夏意渐淡,花园中一株小树开满细小百花,隐约可见花瓣中浅红晕染,小树一旁有一男子身影,褪去华丽朝服,闲适的身着银灰薄衫,身姿挺拔,恰似壮年。
“今夜这株夏梅总算开花了。”那园中男子声音沉稳,言语之中含着笑意,似在回忆,周遭无人,不知他是自言自语还是说与人听,他又道,“梅花挑剔,只逢严冬方才绽放,唯独这夏梅,不畏酷暑,烈日当空,花开正好,这大俞国也仅此一株夏梅,阁下这几晚都来我府上,可也是为了瞧这株夏梅?”
男子声音一停,四周便又重复寂静,见未有人应答,那男子淡淡一笑道:“可惜这夏梅不似那夜来香,白日更加娇美。”
他此番话语一落,风声骤起,眼底一片繁花纷飞,本满树粉白夏梅一瞬间支离破碎,香消玉损。
男子见状不怒反笑,他轻叹道:“好好一株夏梅就被你这么毁了,从今往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谈笑间,男子身后一袭绛紫身影玉立,与黑夜融为一体,墨发微扬,唇角嗜血般笑意凝固,此刻,祥和气氛陡变,周身一片肃杀。
寒清止双目一沉,望着转过身来的男子抚剑轻笑:“靖王爷,初次相见,可要在下自报家门?”
寒清止凝视着靖王爷的眼神愈见狠辣,他目不转睛的瞧着靖王爷猛然变化的脸色,那双眸中惊诧的眼神,早在程府便已见过,当日望都峰,叶文汉眼中也是这般神情,真是被他猜中了么?
靖王爷一瞬间仿佛失语般,望着寒清止的脸颊,沉稳的面容中似有似无的喜色掠过,他声音轻颤道:“你是……心娘的儿子?”
“你还记得她么?”寒清止反问道。
不待靖王爷答话,寒清止又道:“洛安夏梅,七月花期,幽香四溢,独绽三日,仅此一株。我娘她至死都还念着她的梅郎告诉她的绝世夏梅。”
语毕,靖王爷双目巨睁,负在身后的手指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他脸上又喜又悲,沉寂半晌略带哽咽道:“心娘她……为什么没恨我?”
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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