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为后》第155章


一夜辗转,连第二□□会议事也有些心不在焉。结束后便寻了个由头,匆匆往香彻宫去了。
听说宫里一夜之间也是翻了天,皇上已被禁足。洛康王走在路上心里荒草乱长,只觉脚下宽宽的道路越走越逼仄,让人无端烦躁。
挑帘进了香彻宫,里面出乎意料的安静。上午的阳光宁谧地铺洒在地上,刚刚燃起的安神香丝缕沁人,时光与世隔绝般地缓慢。
里面传出虞挚的说话声,和顺而慵懒,“这些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洛康王不由放慢了脚步,站在门口定睛一瞧,虞挚正面朝他这边坐着,嘴角莞尔示意请他进来。她对面衣着简朴的人也回过头来,眉眼沧桑带着常年的愁绪,洛康王看着只觉面熟,想了片刻才记起名字。
“是如织啊。”
迈步走进去,嘴里说着话,眼中忍不住去打量虞挚的神色。
她却闲适地拿着银羹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小碗里的红豆沙,笑眯眯地瞧着他,“没想到你还认得这丫头。”
如织起身行礼,脸色有些粗糙蜡黄,是很久未施粉黛的缘故。垂下眼帘一语不发,人似乎也木讷了不少。
洛康王摆手让她免礼,看虞挚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像个嗜睡的小猫般软软地在榻上靠着,与世无争。左手边红萼已端了红豆沙过来,上面摆着两颗新剥的莲子,“王爷请用。”
一切都没有变化。洛康王暗暗舒了口气,接过碗坐下,真是自己想多了。
凭挚儿那性子,几时计较过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是被她知道自己担忧了一宿,恐怕要笑话他了。
“去珏国的东西哀家都给你打点好了。”虞挚任洛康王在旁坐下,也不需什么专门的客套,转头继续对如织说道,“山高水远,到那边有什么不惯的哀家也管不了了,你好自为之。”
如织低下头,良久才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木然,“太后恩典,奴婢永生不忘。”
两人又说了几句,洛康王坐在那不好说话,便起身走在书阁前随意瞧着。如织和虞挚原来的龃龉,他也听说过一些,怎么也想不到当初那个成天跟在虞挚身后的小丫头会反噬,如今看来,也许是一时鬼迷心窍吧。九皇子提起此事的时候,他心里还曾迟疑过,没想到挚儿这么快就为她安排去珏国的行程了。
这么多年,她善良宽和的性子还没变,自己怎么就多心了。
洛康王看着一排排书脊上烫金的题字,心里头不知是是什么滋味,但高兴总是多过怅然的。变化的是自己,妻妾成群,子嗣绕膝,过去一生一世的誓言,不知不觉就在岁月的潜移默化中研磨成灰了。
心里如烧开的水,翻涌着,憋闷着,又有混乱沸腾过后明晰的释然,来时的千言万语,此刻都不需要了。他转头看那边两人还在说话,嘴角扬了扬,放下碗悄然走了出去。
洛康王走得不声不响,却如一颗石子投落湖中,在香彻宫的静寂中激起层层涟漪。
气氛明显有了变化。
虞挚羹匙下的红豆沙已经稀烂如泥,她依旧不经意地搅动着,眼角眉梢噙着久久不退的笑意。
如织闭着嘴,这沉默愈发喧嚣了。
作者有话要说:表被标题吓到 
我会尽量加快进度的
、一四九、赐袍
“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告退了。”
沉默中如织站起身,脸上依旧冷冰冰的,略一蹲身算作屈膝。
“留步。”虞挚见她已转过身,忽然一笑,闻声软语,“就要到珏国当家作主了,以后若是见面,哀家还得求你多关照。”
如织不由扬起头,嘴里却仍淡淡道,“不敢当。”
虞挚望着她挺直的背影。少顷,手中银匙放下,铛地一声脆响,“喝杯故乡的茶再上路罢。”
她的声音平静简单就如阳光下的湖水,不含任何杂质,又闪着粼粼波光让人无法看透。如织心里一沉禁不住回头去看,然而在虞挚那完美无缺的笑容中,看不到丝毫真诚抑或杀机。
什么都没有,但又好像蕴含无尽深意。
逼得人情不自禁想要后退。
如织退后了一步,却撞在什么人身上。猛地回头看见陈泉清俊漠然的面容,眼底一抹永不退去的疲倦,连说话的时候似乎都伴着一声低叹,“小的送你上路。”
如织只觉一口气扼在嗓子眼,看着渐渐逼近的陈泉东临和他们身后端着托盘的如寄,她正看着自己,眼中毫不掩饰含着惋惜,一闪一闪的是泪光么?
“不!”如织嘶声呼喊,转身朝虞挚扑了过去,恨不得即刻抓住她问个明白,“你刚说过要放我走的!”
话音未落双臂便被死死钳住,绝望地回头只看见东临惨白的圆脸。如织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们却挣扎不得,下一刻就被陈泉生生掐住下颌疼得张开了口,如寄端着毒药的手开始微微发抖,东临难过地扭开头去。
虞挚从头到尾目光低垂,专注地瞧着看一小碗被捣烂如泥的红豆沙,似是在遗憾那面目全非的香甜。一阵绝望却发不出声音的挣扎,牙齿与瓷杯碰撞的细响,继而便没了动静。
“不……”如织双腿发软滑坐在地上,吞不下的毒药如涎水般从嘴角流了下来,她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终结就此注定。
马上就可以去珏国了,马上就可以见到淮意王了。一别千山万水,岁月绵长,他至少还记挂着她……多么美好啊,可怎么一触手就碎了呢。
“你这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我在洛康王面前没有指摘你半个字,你竟一定要我的性命不可!”所有的希望都破碎了,此刻连痛苦都被懊悔淹没:若不是为了去珏国不敢跟虞挚撕破脸,自己早就将她过去做的好事一件一件说给洛康王听了。
以为这番忍辱负重可以交换自由,她却还是下了毒手!
“哀家刚才几时妨着你说话了?”虞挚倒是笑了,笑她的指责荒诞无稽,“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自己?想逃到珏国对付哀家,你以为哀家是傻子?会放你去吹淮意王的枕边风?”
一连几句话问得轻巧,却将如织逼得哑口无言,身体终于禁不住颤抖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
虞挚目光缓缓扫过她的脸,嘴角的笑意挂在那里,但并不妨碍她说出最绝的话,“哀家原来不过念着旧情……”下一刻脸色骤然就变了,抓起桌上的小碗狠狠掷了过去,带着深宫之主喜怒无常的凌厉,“你倒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不成?!”
搅得稀碎的红豆沙尽数扣在如织脸上,冰冷的黏液顺着两腮流下,便是将死之人也能感到深入骨髓的耻辱,如织却一时发不出声音。她怕了,过去斗天斗地的时候她死也不怕,今天面对这般的虞挚,甚至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她还是怕了。
原来过去那些败给香彻宫的人,临死前的感觉是如此这般。
“从当日淮意王蒙面拦截马车的时候,哀家就知道是你在暗中怂恿作祟。回宫不过陪你演了一出戏,那是哀家给你的最后机会。”虞挚站起身,走到如织面前五尺处停下,居高临下犹如宣判。
如织挑起眼皮看她,嘴角的豆沙流进口中,是苦的,苦得她想要大笑,“谁要你的机会!我就是反了,就是要你们的命!淮意王不是看上你了么?不是不要我么?好啊,我就让他去救你,我就要看你们死在一处去做一对鬼鸳鸯。”
她喘了口气,脸色因为激动兴奋而变得潮红,丝毫不顾腹中渐渐涌上的疼痛。她要说,死也要把一切说出来,让虞挚颤栗后悔!
“你在白露庵过得自在,皇上却把我当成你的替身!凭什么他们都为了你糟践我!我说服皇上接你回来,我知道你那时候脸上在笑心里在滴血!我就是要看你生不如死的样子哈哈哈!”
啪地一声脆响,笑声被打断了,如织偏过头去嘴角涌出血来。乌黑色的,源源不断地涌出血来。
如寄右手颤抖着,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才意识喉咙哽着,泪水滚落濡湿了脸颊。那一巴掌毫无意识,现在手心生疼,连着心也疼。
虞挚垂眸看着如织,目光透过她被血染得胶着的乱发,仿佛能将她脸上的狰狞与狼狈看得一清二楚,“你啊……”叹息一声,没有讽刺也没有惋惜,没有任何感情,“要恨就恨,偏偏还想着去珏国,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错就错在太贪心,也太高看自己了。”
她言语和缓,面对匍匐在脚下、即将死去的人,丝毫没有当权者的得意。连如织都恍惚觉得,好像她站着与自己跪着没什么不同。
“我贪心?当初我誓死维护你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如织抬手一指如寄,森然质问,“她背叛了你,等到皇后失势才像个落水狗似的回来,你却让她做一宫主管!这公平吗?我愤怒也是因为贪心作祟吗?”
环顾四周,看着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他们也曾在一起亲如家人,可如今虞挚说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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