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第52章


傅容觑一眼她哑然失笑,低头从容地系上衣带,再抬眸时她人已不见。
*
连日大雨停歇后,御雪庭的芭蕉树因为长时间雨水浸泡,芭蕉叶蜷缩萎靡,尚未成熟的芭蕉甚或掉落变质。芭蕉树本喜潮湿,薛纷纷不知该如何照料它,三两天过去依旧不见好,她愈发闷闷不乐。
“我的芭蕉树要死了。”她立在太湖石背后浓荫处,敛眸低落道。
莺时在一旁安慰,“芭蕉本就是生长在南边的树,栽种到这能成活几个月已属不易了,小姐别太难过。”
话虽如此,薛纷纷仍旧缓不过劲,垫脚摘下树梢果实,让人在一旁挖了坑埋进去,并亲自填了几抔土。仰起脸希冀问道:“来年这里会长新的芭蕉树吗?”
莺时只得应和,“会的。”
她这才心情好些,站起来掸去身上尘土,扭头觑见傅容正从书房里走出。那地方是禁地,底下家仆丫鬟都不敢接近,否则少不得要被他一顿斥责,时间长了大家都心如明镜。哦,这是将军十分宝贝的地方,闲杂人等一概免进。
薛纷纷自认也属于闲人范畴,不过她却肆无忌惮地进出其中。盖因一回傅容亲自领她进去,从此她便无法无天,连里面兵器都敢随便碰,只不过傅容担心她毛手毛脚地受伤,严禁她独自进出便是了。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院里薛纷纷丁香色织金缠枝芍药马面裙底遥д戳擞倌啵土成弦膊焕猓彝吠亮车亓⒃谠鹤永铮ㄓ幸凰屿陟谏缘囟⒆潘?br /> 许是被莺时指点,她拿青莲妆花短衫衣袂随意拭了拭,可惜非但没擦拭干净,更是弄花了整张脸。傅容大步走到跟前,制住她险些揉进嘴里的动作,另一手给她脸上抹了抹,“怎么大清早的在这摆弄泥土?”
薛纷纷瘪瘪嘴无限委屈,“都怪将军你,才害得它死了。”
傅容扬眉饶有兴趣,“你倒是说说,如何怪我?”
给她揉脸上泥土时薛纷纷下意识闪躲,被傅容牢牢实实地定在原处,粗粝拇指带着厚茧在她鼻子上搓了搓。薛纷纷眨着眼睛继续控诉,“你连芭蕉树都照顾不好,如何能照顾好我呢?”
果然惹来傅容大笑,拿她当小孩子撒泼一般哄弄,“下雨时我远在梁州,怎么能管的着你的树?”
“不管。”她别开头无理取闹,“你若是有心,一定会命人好好照料的。可是你从头到尾也没给我个音信,下了十几天大雨我哪知道你在何处,若是被水冲走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去哪里找你?”
说到底竟然是怪他没有通报平安,傅容心中微有触动,“是我疏忽了,夫人尽管责罚。”
“我才不惩罚你呢,你自己都不上心,却要我管着多没意思。”她白绫云纹鞋儿底沾了泥,行走沉重十分不便,提着膝遥ё叩揭慌郧嗍飞希叭羰悄囊惶煳乙驳P慕参#苋パ澳愕穆飞铣鍪铝耍绞焙虿灰蓿偃⒌谌烤褪橇恕!?br /> 这也正是傅容郁结所在,他那日为何心急火燎地去寻薛纷纷下落?
还不是怕她出事,担心五年前的事再发生,才迫切地要见到她平安无事。他板下脸严肃道:“不得胡说!”
薛纷纷却弯眸一笑,“我就是胡说的,我才不找你呢。”
傅容心头一松,却又莫名地被攒紧,觉得把她绑在身边都不足够,“若真有那天,夫人记得如是做到。”
“知道了。都说人老了会越来越唠叨,我看将军也不远了。”她偏头看去,眉眼尽是盈盈笑意,嫌他刺激不够大故意道:“老头子。”
底下有丫鬟掩唇吃吃地笑,傅容却扶额,当真拿她一点办法也无。
偏薛纷纷故意当着下人的面不依不饶,“将军喜欢我吗?”
她直视傅容目光,毫不躲闪。
傅容乜了眼左右看热闹的丫鬟,忽而挑唇,“夫人感受不到吗?”
她不答反问,慧黠眸子弯似月牙儿,“比喜欢杜氏更甚吗?”
不得不说她是故意如斯问的,若说心中毫无芥蒂那不可能,饶是她这样没心没肺的脾性,也难免落入俗套。只是非要装出个不在意的模样罢了。
傅容一顿,旋即沉声,“二者并不一样,纷纷。”
薛纷纷盯着他觑了半响,眸中笑意尚未完全淡去,“我好像犯了一回傻。”
转身步入屋中,敛眸掩去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
*
长江决堤,河水泛滥,沿岸百姓遭受灾难,朝中为此简直闹翻了天。
堤坝到底修还是不修,何时修,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这些都是问题。原本这事跟傅容一点关系也无,是那些管河务大臣的事,不知谁提的注意,除了修建河堤的劳工之外,更需要一万士兵帮着镇压管制。
皇上欣然同意,立马让傅容在手下精兵中挑选一万名送往长江中游。因着河水上涨,京杭大运河暂停营运,他们只得改走官道,如此一来一往少说要花费两个月时间。也就是说,傅容得离家两个月才能回来。
当日从朝廷回来后,傅容本欲对薛纷纷说明此事,怎奈薛纷纷对他爱答不理,根本不等他开口便去做别事。
不知他的小夫人因何生气,傅容紧随她身后进屋,还未来得及近身便被薛纷纷堵在门口,“我要午睡了,将军请忙自己的。”
傅容一笑,“夫人怎知我不用休息?”
毕竟是两人的房间,薛纷纷总归不能把他赶出去,然而昨日积怨未消,自然不想跟他待做一块,是以提着榻上金银丝大迎枕往外走,“那房间给你,我去院子里睡。”
院子里有她特意准备在树荫蓊郁下的短榻,闲来无事去躺上一会儿也是极为惬意。
那棵芭蕉树昨日她命人移了,左右是不能成活,日日搁在眼皮子底下还堵心,倒不如移走来的干脆。只有子春知道小姐心里多不舍,那是她对粤东唯一的寄托,如今这寄托也没了,她才真正意识到日后都得在永安城过活。
傅容有事要跟她说,怎能让她轻易跑了,遂在她走到身前时长臂一收,将她整个带到怀里就近坐在榻上,“为何生我的气?”
薛纷纷低哼一声,“我才没有生气。”
说罢许是自己也觉得没有丝毫说服力,小声补充道:“我只是有些不高兴。”
傅容很配合,“那夫人为何不高兴?”
“都是你。”她垂下长睫毛,杏眸里水光泛滥,细嫩小手掰着傅容的手指头一根根数过去,模样像极了被遗弃的叭儿狗,“你就不会说些让我高兴的话。”
傅容认真想了想,似乎从昨日开始她便情绪怏怏,约莫是在庭院问完那番话后,便一直没给过他好脸色。起初傅容还以为是她小孩子家家脾气,便没放在心上,未料想能一直赌气到今日。
俄而他恍然大悟,开窍了一般将薛纷纷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把她整个纤细身影揽在怀中,“我迎娶杜氏后,懂了责任一词。”
静了许久,他才缓缓:“然而自打你过门后,我才知道什么叫牵挂。”
牵肠挂肚,辗转反侧,无论到了多远的地方,始终没法放下。
怀中薛纷纷一动不动,他将小人儿提到跟前,笑问道:“上回我去梁州想了夫人许多次,夫人可有想我?”
第52章 核桃馅饼
薛纷纷被悬在空中十分没安全感;拼命摇头口是心非:“没有。”
傅容不为所动;“当真没有?”
端的是不承认就不放开她的架势。
这姿势让她十分尴尬拘谨;薛纷纷抿唇不打自招:“想了,只是自从知道家里出事后;就没空想你了。”
她说的是大实话;可惜不怎么讨人喜欢。
傅容一肃;“粤东灾情不如苏州一带严重,你不必担心,待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带你回去。”
薛纷纷眸中一亮,“将军此话当真?”
傅容笑言;“何曾骗过你?”
她这才放心;盯着傅容霍地在他嘴角落了一吻,弯起眸子好似偷腥的猫;“将军最好。”
“夫人此举是?”傅容明知故问。
薛纷纷眨巴两下杏眸,一派天真,“讨好你。”
果真容易上钩,傅容嘴边笑意愈加浓厚,“就这也想讨好我?”
她偏头不解,那要如何做?
此行本是要告知她前往苏州府一事的,然而经过方才一番温存,竟有些不忍说出口。两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不知道皇上对薛纷纷的心思尚且能够放下,现下既然知道了,便不能了无牵挂地离去。
或者他还可以冲动之下带着薛纷纷一块,然而军队行进速度快,绝非不是她能吃得消的。况且身旁都是粗糙汉子,怎么能照顾好她?经过一番反复思量,他捏了捏薛纷纷鼻头,“眼下有个讨好我的法子,不知夫人能否做到?”
薛纷纷小手一挥,大气十足,“你尽管说。”
傅容拿过朱漆螺钿小几上的斗彩小盖钟儿,茶盖抵开一点缝隙绕着紫檀五开光绣墩画了个圈,末了将薛纷纷放在其中,“我要出门两个月,这段时间就劳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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