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飞歌醉碧霄》第9章

见，我……我……”
我忙弯腰想拉起她道：“快起来，我这儿还有几两银子，应该足够你和你的家人另谋出路。”她只是不依，“我已没有家人，只求姑娘能收留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见她一力坚持，我只好无奈道：“你先起来再说。”
少女慢慢站起，正一正衣束，理了理散乱的长发后先是向我一福，接着又向洛禛一福道：“刚才也多谢公子相助。”洛禛淡淡应道：“不谢。”那少女闻言直起身，抬起了头，衬着绚烂晚霞，她的脸上也似笼着一层殊色光晕，即便是颊边两道泪痕清晰可见，也只是带雨梨花，让人更多添几分怜惜。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的眉眼，尤其是那对犹如点漆般的双眸，良久后她嫣然一笑，明
媚不可方物，“看着姑娘，好像是从前认识的。”我回过神来，拉起她的手带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姓叶，名笙歌。”笙歌……“悠然小天下；归路满笙歌”……我平白想起这句，不禁有些失神，笙歌看我道：“姑娘，你呢？”
“我……”我稍稍打了个隔愣，“我姓斐，名融儿，你叫我融儿就行。”
“融儿，”笙歌紧紧回握住我的手，“无人时我可以唤你一声融姐姐么？”她语音娇软，那一声“融姐姐”好似已唤了多年，我不禁点头而应，她含笑看向一边负手而立之人，“这位公子呢？”
“洛禛。”
笙歌低低复念了几回疑惑道：“融姐姐，你们一个姓斐、一个姓洛，难道不是兄妹而是夫妇？”我羞红了脸急忙摇头，我和他哪里像兄妹了？至于夫妇就更是天差地远。“那你们是……”我瞥了一眼在旁甩手看白戏的洛禛，大声道：
“不是，什么都不是！”
玲珑绣扇花解语
归途中我与笙歌并肩而行，她与我讲述家中遭遇，风雪中故去的母亲、为采卖草药而失足坠崖的父亲，动情时她喉头哽咽，我亦觉眼中有些湿润。默默掏出帕子递给她后，我又柔声安慰了她几句，好不容易等她收了泪，因见她身上衣衫已破旧不堪，袖口处也已给人扯坏，便拉着她进了一间沽衣铺。
等候笙歌在里间更换衣物时，我走近默立一边的洛禛道：“刚才多谢你了。”他幽远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唇边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什么都不是的人能得你一个谢字，还真是不容易。”我咬了咬唇，转过身飞快地拣了几身袍子扔在他怀里，“给你。”他低头将袍子一件件细心折好，忽又笑道：“这两身衣料厚实，别是你拿错了吧？”我面上一烫，“天气快转凉了，何况我们就要北上，你……只是还你人情而已，别想歪了。”
洛禛抱着袍子不语，脸上笑意却更浓，我被他看得耳朵根子都在发烫，刚要扭头走开，就听他轻声道：“你真要留下她么？”我怔了怔，斜眉看他道：“怎么，你这个不让人放心的人也不放心别人么？”他未答，我想了想道：“她没有家人，这里又是姓秦的地盘，留在这儿必逃不过他的手去。我想先带她走一程，往后只要她见着哪里好便可留在哪里，也算帮人帮到底。”
他沉吟片时道：“帮人帮到底，除去为她的处境，是否也因她的面容与你有几分相似？”这人是不是有猜人心意的癖好？我撇了撇嘴角不置可否。宫中姊妹众多，与我肖似的面容也不是没有，只是……只是没有人会唤我一声“融姐姐”，从来也没有。
结帐后出了门，快步行了一程，还未到客栈门口，就见有一纤细身影朝我们奔来，“公……公子，你到哪里去了？这时候才回来。”我讶然，“我不是留了张条子在桌上么，你没看见？”“见是见了，可坐等右等不见你回来，之后龙栖来找，我实在无法只得告诉他，他转身就说出来找你，你们没碰上么？”我摇了摇头，“这人，找我作什么？我又不是个孩子，难道还怕我走丢了？”
飞云暗暗瞅了洛禛一眼，压低声音道：“龙栖说他也不见了，怕他……怕他对你不利。”洛禛脸上似笑非笑，我知道这个顺风耳又听见了，便拉过身后的笙歌道：“他还没这个本事呢。你看，我们还一起救了一位姑娘回来。”飞云看了笙歌几眼，在我耳边悄声诧异道：“小姐，她的面容与你很有几分相似呢。”
我微微颔首，笙歌已欠身向飞云行礼，飞云忙上前扶起，“姑娘，不用多礼。”我看向互相打量的二人道：“飞云，这是笙歌，叶笙歌。笙歌，这是飞云。”相携着进去时，飞云又在我耳边道：“刚才细看，倒觉得她和四公……四小姐更像些。小姐，你觉得呢？”
四妹……眼前浮现出一张笑靥如花的脸。自小到大，她在别人眼中是美目盼兮、笑容婉兮，而我却是紫眸怪物，央国祸根，即便是同胞姐妹，也是相似相近不相亲……
夜色渐沉，我在客栈门外焦急地转来转去，有心出去寻寻，又怕与龙栖错开。正踟蹰时，就听一人道：“要不要我去找找？”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用。”他又道：“那我在这儿等着，你进去吃些东西。”“不用，我不饿。”
耳边重归安静，我张望着转了几圈，再回头时就见洛禛倚着墙根似在想些什么，昏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显得忽明忽暗，“你也不饿么？”他缓缓抬头，答了句“不饿”之后便再不出声，一时我也无话，只顾看着街口那些人来人往的身影。偶尔回头时，总见洛禛清冷的眼眸似在看着我，也似在同我一样看着街口……
“融儿！”我蓦然回头，暗影之中就见龙栖如同烈火般席卷而至，“融儿，你回来了？”他的额角鬓边满是汗珠，脸上却是一派欣喜，我忙拿出帕子为他轻轻拭了拭，“我不是留了字条么？就你不放心。”他笑笑，突然按住我正为他抹拭的手正色道：“答应我，以后别再独自出行，至少要带上飞云。”
我涨红着脸抽手躲开，“知道了、知道了，你和飞云是一路的，都要我带个人才放心。”“你涉世未深，这里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总要小心些才是。”我冲他皱了皱鼻，“我知道，下回我总带上你们两个左右护法，可好？”
龙栖无可奈何只是笑，我迎着他爱怜的目光道：“我今儿还救了个人回来，你快进去看看，都说有几分像我呢。”“救人？”他挑了挑眉，“怎么救的？”我脸一红刚在想该怎么说，洛禛的声音已不近不远地飘了过来，“她和我一起救的。”
龙栖寻声望去，眉头结起，“你和他在一起？还一起救了个人？”我咬了咬唇，把之前的事情都一一道来，他愈听脸色愈沉，“你已容下他了？”“我……交个朋友也不算太坏。”“是么？”龙栖的声音有些发紧，就如这夜色中拂过面颊的风，已然透凉。
相对坐下吃饭时，龙栖的脸色也未见好转，笙歌小心翼翼地看看他，又看看我，我夹了筷蟠龙黄鱼给她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在座的都是朋友，不用拘谨。”笙歌微笑应下，飞云却暗暗瞅了我一眼，又拿眼歪了歪洛禛。我不理她，只对边上忙碌的伙计道：“小二，再来份碧玉青螺。”小二欢快地答应了一声，洛禛抬眉看我道：“想吃了？”我看着龙栖滞于半空的竹筷，不咸不淡道：“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洛禛果然没有骗我，碧玉青螺入口脆爽，回味却有淡淡清甜，十分合我的口味，只是再合意的东西，若有一人在旁始终横眉冷冷相对，恐怕任谁也是食难下咽吧？回到房中，我斜斜倚在床上看窗外昏黄月色，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响，脚步声渐近。“小姐，他不肯吃。”
我瞥了眼飞云手上动也未动的点心，“不吃就不吃，饿肚子的又不是我。”说完我翻了个身独对向里，飞云似轻轻叹了口气，“小姐，我看你自己拿去给他吧，为这点事憋着口气值得么？”我闷闷道：“他自己要憋气怪得了谁？难道我就不能交个朋友？”“洛禛这人的确有些古怪，小姐你久居深宫，龙栖也是怕你给人骗了。”
“久居深宫……可宫里那些人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屋内霎时静默，许久后才听飞云柔声道：“我知道小姐一直以来都很想交些真心相待的朋友，只是人心险恶，在宫里如是，在民间亦如是，小姐不可失了防备之心。”
我咬唇未语，她过来抚了抚我的肩膀道：“要是为了一个相交未久之人而同一个从来都是真心相待的朋友负气，岂不是得不偿失？”我坐起了身，飞云已把盘子塞在我的手中眨了眨眼道：“小姐，快去吧，要是真把我们的财神爷给惹恼了，我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她一脸调皮，我亦莞尔，“你呀，宫里出了你这号人物，也真是我幸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