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姿态》第75章


“是,开门。”
“稍等。”李时珍镇定地挂了电话,大叫一声,在屋子里上蹿下跳起来:换衣服,收拾自己,收拾房间……不一会儿,小屋内就焕然一新,她这才平息了气息,端庄地去开门。
陈可汗正站在门外,右手抱着一个纸袋,看见李时珍他扬了扬纸袋,说:“请你吃冰淇林。”说着便挤过李时珍,大腹便便地进了屋。
“大冬天吃什么冰淇林。”李时珍一边嘟囔,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关上房门。
“拿两个勺子过来。”陈可汗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对她颐指气使,李时珍撇撇嘴,却还是听话地去厨房拿了两个勺子过来,一个递给陈可汗,另一个则放在了桌上。
“你不吃吗?”他挖一大坨推入口中,呜呜咽咽地问她。
李时珍摇摇头,“吃完就睡不着了。”
“你得吃点,”他说,“这是给你的贿赂。”
“给我的贿赂?”她反问。
“买什么好呢?明天去见岳父岳母大人买什么呢?他们喜欢什么?给我点情报吧,我请你吃冰淇林。”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温存地瞧着他,她很感激他能有这份心思。她站起身走到衣柜旁,拉开柜门,从里面掏出两个礼盒,说:“我已经买好了,给爸爸买的是夹棉衬衣,给妈妈的是羊绒坎肩。”
“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陈可汗望着她,深情地说。
“跟你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她低头无奈道,他听罢瞬间消音。论孝顺,论遵照父命,谁能比过他陈可汗呢?
她走回到沙发旁坐下,他仍旧不缓不慢地挖着冰淇林,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的空隙里。
“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她问他。
“我说因为太紧张了,你信吗?”他道。
她扑哧一声笑起来,摇了摇头。他喝了口水,也跟着笑了。
“你用不着紧张的。”停了停,她说。
“为什么?”他惊诧横眉。
“又不是真的,”她道,“况且,我父母也很体谅。”
“他们知道了?”
李时珍点点头,“我觉得不应该欺骗他们。”
“哦。”陈可汗埋下头喝水,一声不吭。
李时珍抬头看了眼挂钟,差一刻就三点了,她头昏脑胀,再去看陈可汗,他一丝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已经三点了。”又等了一刻钟,她不得不说道。
“是吗?”他低头看了眼手腕,的的确确已经三点了,“有毯子吗?”
李时珍心下一慌,“你要……要睡这儿?”
“反正马上就要结婚了,”他甩掉拖鞋,两腿往沙发上一盘,作势要睡觉,“同住一个屋檐下没什么不对吧。”
李时珍去看他时,他已经闭上了眼,脸上轻轻楚楚立了个牌子:无赖,她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叉着腰看着那张可气的脸,道:“你睡吧,不过,我可没有多余的毯子。”
陈可汗登时跳将起来,气急败坏地说:“最毒妇人心哪。”
李时珍学着他的样子耸耸肩,“的确没有多余的毯子。”她说得一本正经,边说边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
“那……”陈可汗装腔作势地叹口气,说罢,他走到床边,眼睛笑眯眯地望着躺平的李时珍,道:“如果没有多余的毯子,那我只好睡在床上了,唉,按理说我是个传统的人,本该睡沙发;既然你没有多余的毯子,又不忍心我冻死在沙发上,我就只好打破我的信仰,凑合着睡一晚了。”他说毕,作势就要掀开被子躺进去。
李时珍大叫一声,伸出长脚照他背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啊!”他应声跌下床,重重地摔在床边的地毯上,背、腚和尾骨才幸免于难。李时珍跟着跳下床,拉开衣柜,从最底层翻出一床夏凉被和一条春天用的毛毯丢到他身上,大吼大叫道:“陈可汗,你给我听好了,我们只是假结婚,假结婚!你听懂了吗?”
陈可汗的嗷嗷叫声瞬间消失,他那原本极尽夸张的表情顿时僵了,他失落地跌坐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他踉跄地从地毯上爬起,抱起毯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对不起,我应该时刻谨记的,但是……”他的话只说到这里,剩下的那句,他本可以说,但是为了大局,为了她不再抱有期望不再失望也不再落泪,他转过身,慢腾腾地往沙发上挪动。
我是多么想忘记。
“我只收留你这一夜,别再跟我讲什么同一屋檐下的话,否则……否则……”眼泪瞬间铺上来,她狠狠咽下,“否则,我会后悔帮你。”说罢,她翻身上床,周身包括脸全都缩在被窝中,这才允许眼泪簌簌落下。
否则,否则我会缠着你,你这一世也别想与我分离。
停了好久,陈可汗才挪到沙发旁,他双腿一软,跪进了沙发里。他一脸落寞、痴痴呆呆,瞪圆了眼睛,显出更加空洞的眼神,仿佛灵魂被妖精吸空了一样。由是,他才明白,原来蒲松龄早已掌握爱情真谛:若她不在,魂不守舍;若她不在,生不如死。只是,他注定要这般地生存下去了。
第二日清晨,醒来时已经十点,李时珍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岑溪画的玫瑰花,她平日里没有欣赏的心情,今日若不是她不愿去看客厅,恐怕也不会留意到天花板上的玫瑰花藤已然褪色许多。
她想念岑溪。
然而,她终于不得不面对客厅时,却发现沙发上只剩下一叠整齐的被褥,再去看洗手间,门开着,再去看门口,陈可汗的鞋子已经不在了。她预感到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原来他已经走了。
她洗漱完毕后,在厨房看到了温的粥和馅饼。待她吃完早饭,才在馅饼盘下发现他留给她的字条:珍珍,我想了一夜,我决定向父亲坦白。
她匆匆看了一眼字条后,刷了碗,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一趟,不管是去哪里。她只觉得小屋里太憋闷,她就要窒息了。
楼道里,穿堂的风吹得她眼睛也睁不开,她裹紧大衣,推开门,世界骤然明朗,那一瞬间,她望见了一地轻薄的雪花,她走在小区里,雪花纷纷扬扬、跌跌撞撞地扑打在她脸上,眼睫毛上,脖子里。她毫不退缩,亲近着来自冬日天空的使者,初雪的早晨,她是那样欢喜。
她顺着小区后门走到了公园里,许是这雪来得太仓促,公园里尚残留着淡淡的桂花香。她心无旁骛,只是专心地沐浴在雪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然而,好景不长,她的兴致被吵闹的手机铃声打断,低头看屏幕,竟然显示着陈可汗的名字。她手指一抖,手机滑落,跌在雪中。她立即蹲下捡起手机,然而,陈可汗的电话已然断了。她心疼地拍掉手机上沾着的雪,却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回过去,最终,她只是将手机揣在口袋里,继续前行。
一直到回家后,她才再次接到陈可汗的电话,他唤她一声,他的声音里饱含情绪,那情绪很复杂,有如释重负,有轻松,也有凝重,也有悲伤。
“你应该怪我的,”他说,“我那么贪心。”
李时珍摇摇头,眼睛瞬间噙着泪。
“珍珍,我做了个决定。”他继续道。
“你做了什么决定?”她问道。
“我决定,”他的嗓音在颤抖,“完成我的承诺,跟阿诗结婚,婚期订在十二月初八。”
“挺好啊,”她感觉到眼泪顺着鼻翼坠下,滴落在胸前,“十二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戒指,我寄给你吧,婚纱你给退了吧,还有结婚照也不用放大了,一并退了吧。”
“戒指是你的,如果不想看到她就扔了吧。”
“好。”她未曾料到,这一刻,她的嘴角竟然挂着笑,“那……再见了。”她正欲挂电话,听筒里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
“那个纹身……”陈可汗继续道,“你还记得那个早上吗?你用我的电脑收了一封菠菜水手的邮件……对不起,我不小心看到了……我看了其中几封信,所以我在手臂上纹上了‘SPINACH’,我只是在想,这样的话,我会不会跟‘SAILOR’更亲近些……”
“这就够了,陈可汗,你能说这番话,对我来说已经足够。谢谢你。”
电话挂断了,天空也暗了。生活恢复正常,却也平淡了,总有梦醒的一天,都这样自我安慰着。失去了许多,得到的并不算少,失去总比得到的多,往往如此。这是世间常态,便没什么好抱怨的。活着,活着,有人在歌词里这样唱着,死到临头了,还敢笑着乐着,可不是悲哀无尽么。
生活不顾一切向前
已经记不得多久了,时间总抵不过悲痛。大概是三周后的一天,李时珍从公交车上下来,她到新区的一个德国玩具公司做需求书,她刚接到这个案子,从需求书到实现一路下来皆由她负责。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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