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爱几重》第32章


她说完这些,便施施然走过我的身边,身旁侍女迎上来挽着她的手,转过月洞门离去了。我望着满园姹紫嫣红,竟说不出是何感受。初到凤阳宫时见到的那个小鸟依人的红衣女子,与方才那披着大红披风、心思深沉的人似乎根本判若两人。我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抬步往回走去。
雨后的太阳发出耀眼的金光,我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院落时,泥瓦匠们已经在院子的西北角砌好了一块见方的花圃。温瑞航就负手站在那片花圃前,小手指上勾着一个紫色绣金线的锦囊。听到脚步声,他慢慢转过头来,脸上是温柔平和的神色,但在那护额蓝宝石的衬托下,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昨天才刚扭到脚,你这一大早的跑到哪里去了?”
他这一说,我才感到脚踝处火辣辣的疼痛,不由皱了皱眉,说道:“听闻凤阳宫的金英园里遍植菊花,便一时心痒去看了看。”
“你喜欢菊花?”他玩味地看着我,又低头看了看我的脚,继续说,“明日便让他们将金英园里的菊花都移到东宫来,你的脚还是需要多休息的。”
我没有理会他,走到游廊边坐下,说:“菊花可以疏风清热、明目解毒,尤其治疗头痛晕眩之症。”
他却突然敛了笑意,说道:“在你眼里,花草就只是用来入药的吗?我还以为女人都会喜欢的。”
我一时语塞,嘻嘻笑了笑,指着新弄好的花圃说:“现在已快入冬,就算是想看花,大概也要等到明年了吧。”
他却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在我身边坐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如果你想念家人,我可以差人去把你的侄儿接来,在祁阳也可以让你一家人团聚。”
我对他的突然转变先是一愣,而后冷笑一声,说:“殿下想如法炮制,再把我的侄儿也绑来这里吗?”
他脸上的表情突然黯淡了下去,说:“阿凝,我只是想把你留下。”
我茫然地看着那片刚刚修葺好篱笆的花圃,这一句称呼,我想听那个人喊一声却求而不得。世事就是如此弄人,我宁愿固执地追寻那不可得的温暖,也不愿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我无声地抽回自己的手,说道:“殿下明知君凝并无此意。”
他似乎是被我的冷言冷语所伤,修长的手指绕着那锦囊的带子慢慢收紧,皮肤上便渐渐留下几道鲜红的勒痕。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自己将你强留下来,却始终留不住你的心。我只是在想,如果先遇到你的人是我,你可会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我发现他最近叹息的频率越来越高,竟是想不起以往意气风发的那个温瑞航是什么样子。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故意嬉笑着说:“你这是怎么了?你是南朝太子啊,竟这般儿女情长起来。”
他怒视了我一眼,但那目光中的哀怨明显多于戾气:“父皇一统南部之时,母后被敌人掳去,不甘受辱而自尽。此后父皇虽广纳妃嫔,但却都没有放在心上。她们大多与母后眉眼相似,只不过是父皇追思故人的替身。而我那时年少,只觉男儿一生,怎可被情之一字所牵绊。直到此刻,才顿觉当时想法荒谬,纵有弱水三千,又怎抵得与你相濡以沫。”说罢,他又缓缓拉住我的手,“昨夜劫你回来后我思虑良多,这般将你拘禁于此,实属不该。若你一心思归,我也不会再阻拦,只是……”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幽怨的眼风扫过来,如愿地看到我抬起了头,“若我愿意帮公孙焱解蛊,你可愿在祁阳盘亘几日陪我?”
我的心其实有所动摇。公孙敬是梁慕枫敬仰之人,我自然愿意相助;而对我本身而言,能对蚀心蛊一窥究竟也是让我心痒难耐。但此刻除了蚀心蛊,最让我感到无所适从的就是温瑞航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就如惠芯所说,我们相处不过七八日光景,而他对我的态度竟然从疾言厉色、开口闭口要杀我陪葬,变成如今款款深情、为了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究竟是他的真心表达,还是阴谋所至呢?
我再次将手抽了回来,拢在袖子里,面有难色地说:“殿下让君凝受宠若惊,可是君凝心中早已有了别人,纵是在祁阳多陪殿下几日,也总会有分别的一天。”说到此处,我偷偷地看了一下他的神色,果然看到他脸上满是失望的表情,“惠娘娘对殿下一往情深,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他冷哼了一声,说:“你也知道劝我怜取眼前人,那你自己呢?你不喜欢我,便将我推给别人。若是这番话是孟……梁慕枫对你所讲,你会是什么感受?”
我终于低了低头,说:“吾心如尘,吾色颓黯,旧欢如水,人去千重,相思无寄。”
我话音未落,温瑞航已经腾地站起身来,抬脚往门口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终究转过影壁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好纠结~~~过完年便是客户审核,这是在审核的夹缝中码出来的文字,真心不容易啊。大家多多支持!
、香雾云鬟湿
日子被无限拉长,我除了每日去给温景扎针,便是坐在房门口,看着院子里梧桐树的叶子一片片地飘落。南朝的冬天是阴冷潮湿的,那刺骨的冰冷似乎透过层层纱幔,无孔不入地钻进暖帐里。自打和温瑞航不欢而散之后,我已有四日未曾再见过他,只是从香兰的口中得知他夜夜独宿在书房,惠芯的侍女以各种理由去请,都被他拒之门外。香兰在说到此处时总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些幸灾乐祸的语气,似乎认定了惠芯的失宠,同时还要旁敲侧击地暗示温瑞航对我多么有情。每当此时我都会感觉意兴阑珊,一个风流惯了的花花公子突然对一个女子痴情起来,在我看来不过是想方设法要把那女子骗上手所使用的手段之一。
这几日已是由那位徐太医在给温景施针,我只是在一旁看着。这套针法本就是治标不治本,假以时日便要更换手法了。我在心里慨叹了一声,没想到行医之初的第二位病患便让我无能为力,大大地打击了我的自信心。徐太医见我脸色晦暗,虽是当着他们皇帝的面,还是出言提醒我少劳心力。一直在温景身边服侍着的瑶贵妃却突然朝我这边望了过来,笑靥如花地说:“姑娘尽可以将东宫当作自己家一般住着,我们的太子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有什么需要的你便只管提出来,太子是万万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门口的帘子一掀,连带着一阵冷风一起吹了进来。温瑞航解下披风交到侍女的手里,款步上前来到温景的榻前。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望着温景紧闭的双眼和满头金针直皱眉。瑶贵妃亲手将一碗参茶交到他的手里,说:“太子日夜操劳,可不要累坏了身子。”
我偷偷地看过去,只见在幢幢烛火的映照下,他的眼底有一抹难掩的乌青,衬在白皙的皮肤上愈加明显。几日不见,他却仿佛是瘦了一些,削尖的下巴更加突出。他左手端着茶碗,右手掀起盖子,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喝过一口茶,他便询问徐太医这几日的情况,叮嘱了几句,自始至终都当我是不存在一般。一碗参茶未喝完,温瑞航便起了身,小黄门掀开门帘,他的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我怔怔地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却看到瑶贵妃戏谑的目光。我顿时有些羞赧,但她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拉着我的手来到外间屋子,涂着丹蔻的手指轻捻着雪白的丝帕,说道:“和太子闹别扭了?本宫可从没见过太子这个样子,明明是想得要命,愣是逼着自己不看你一眼,巴巴地过来连一盏茶都没喝,就忍不下去跑了。”
她说这话时一副阅尽世事的沧桑口吻,提起温瑞航就仿佛是说起自家遇到了烦恼的孩子,丝毫听不出她实际上比温瑞航还要小上三岁。深宫之中的女子果然深不可测,我愈加希望赶快离开这里。
回到院子里时,我感到身心俱疲。转过照壁,却见到惠芯站在那一片光秃秃的花圃前愣愣出神。天已擦黑,院子里掌了灯笼,映着她身上的钗环灿灿生辉。听到脚步声响,她慢慢转过身来,眼中的狠绝一闪而逝,唇边勾起一个妩媚的笑容,款步走上前来说:“惠芯闲来无事做了些点心,想着苏姑娘劳累了一天,便送过来给姑娘尝尝。”
我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引着她到了屋里,打发香兰去煮茶。趁着屋中无人,惠芯急忙让心腹侍女递过来一个小包袱,说道:“明晚皇上大宴群臣,我会设法拖住太子,姑娘便换上侍卫的衣服离开吧。”
我将那包袱放在手里掂了掂,入手柔软轻盈,随即便放进箱笼里藏好。转过身来时,发现惠芯正四下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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