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第119章


会来请尉迟晓决断。尉迟晓近来精神好些,常会如今日一般留她一起用晚膳。
餐桌上,墨夙一直都是一副有话想和她说,又不知该不该说的为难模样。
“是有什么事?”尉迟晓向她问道。
墨夙举箸不定,“有件事,我觉得可疑,但又没有证据。”
尉迟晓屏退左右,“说说看。”
墨夙道:“尹县令……似乎有通敌之嫌。”
尉迟晓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就是这位尹县令指派的。她问道:“何以见得?”
墨夙说道:“巽军攻城那日,我负责守备城门,曾看见尹县令趁夜而来,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差役,鬼鬼祟祟很是可疑。我正想叫住他来问的时候,巽国就鸣金收兵了,再一转头,他也不见了。”
尉迟晓点了点头,问道:“还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吗?”
“这两日我特别让人留心了一下,尹县令每隔三天到了夜里三更都会往后府的园子里去,但园中无人,我敢跟进去,不知具体如何。”
“我知道了。”尉迟晓略想了一下,让墨夙附耳过来。
三言两语之后,二人筹谋已定,只等第二天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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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尉迟晓使人请尹居当晚来她处用膳,尹居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到了傍晚,尹居换了便服而来,对尉迟晓恭恭敬敬的见了礼,“承蒙长公主垂青。”
尉迟晓坐在正位上颔首算作还礼,她道:“这些时候于此叨扰尹县令了,还多劳县令派人来服侍我,这两个小丫头做事伶俐,人也乖巧,很是好呢。我一直想找机会道谢,未想身子不争气,一直拖到今日。”
“长公主实在客气了,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尉迟晓让身边的丫鬟布菜,一桌皆是附近的山珍野味,本就是战时也没太多好东西,不过就是蘑菇炖野鸡、山药煲排骨一类。
尉迟晓夹起丫鬟布在碟子里的山药,不经意的说道:“夫君常向我提起你。”
建平长公主的夫君可是巽国的泉亭王。尹居面上一僵硬,“长公主说笑了。”
“大人哪里的话,夫君所托之事还多劳大人费心。”
尹居讪笑,“长公主这是哪里的话?”
尉迟晓眸光一凛,“莫不是大人不想守约?”
尹居一下愣在那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面对这样一问,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尉迟晓柔柔笑道:“大人可知违了泉亭王的约,是何等后果?大人能为一方父母,自然也是金榜题名过的,想必知道汉代厂川王刘去的阳城王后嫉妒刘去爱姬荣爱的故事。我长久病着,一时想不起来,劳大人讲一遍给我听吧。” 
这故事尹居自然知道。厂川王刘去宠爱荣爱,多次和她一块饮酒取乐,他的王后阳城昭信嫉妒成性,便去向刘去说:“荣爱看人时,神色有些不正常,大概是和谁有私情”。刘去信以为真。一次他见荣爱在给他绣衣领上的花纹,一怒之下夺过衣服投进火中烧掉。荣爱见刘去生气,非常害怕,投井寻死。刘去命令人把她捞出来,不幸荣爱没有死。刘去以为荣爱畏罪自尽,下令杖责荣爱,逼她招认私情。荣爱受刑不过,胡乱说出和一个大夫有奸情。刘去越发恼怒,就把荣爱绑在柱子上,用烧红的尖刀剜掉她的两只眼珠,再割下她的两条大腿上的肉,最后用溶化的铅灌入她的口中,铅水滚烫,一入肚腹就凝固成硬块。荣爱死时小腹坠得老大,肠子脾胃都被压在了一起,硬邦邦的坠在下腹,死状极为可怖。
尹居慌忙跪下,“下官万万不敢违约!只是因泉亭王近日病着没有新的意思,下官才没有动作!万望王妃明鉴!”
“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也不过是提一句玩笑话罢了。”尉迟晓指了身边的两个丫鬟,“还不把尹大人扶起来。”
丫鬟一边一个扶起他,尹居犹自作揖,“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尉迟晓含笑说道:“王爷近日有些事情,这边暂时还不动,不过大人也要随时准备着。大人可都准备好了?”
尹居回道:“王妃问话,下官自然没有不答的道理。只是下官受泉亭王的命,自然还要见过信物才能说话。”
尉迟晓笑道:“大人信不过我,这也有情可原。王爷让我找上你,原是指望大人能带我出去。”
“王妃要走?”
“我回这里也是帮王爷完成一件事情,现在事情完了自然要走。大人既然不见信物,不肯帮我,我命人知会王爷就是了。只是到破城那日,王爷是赏是罚,我可帮不上大人了。”
泉亭王对王妃的心意,即便是这静州县中的垂髫幼童也人人皆知。尹居不敢大意,说道:“王爷有命下官自然从命,不知王妃要何时回去?”
“就在后日夜里。我若自己出城必然要过武卫中郎将那里,就算有个理由,她也不免要派人护卫,诸多不便。因而王爷要大人帮我出城,城外自然有人接应。”
尹居犹自存疑,试探问道:“现今阳丘山被围,王爷还可派出人来?”
尉迟晓微微仰起头,眼眸朝下觑着尹居,“大人真以为随国公那些兵马能围得住泉亭王?”
“是、是,泉亭王犹若神兵天将,自然是围不住的。”尹居答应,“王妃既这么说,且由下官安排,后日夜里自然奉命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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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后日,就说这天入夜三更。尹居带了人悄悄到尉迟晓这里,尉迟晓已经换了暗色的衣裳,罩了盖头的斗篷就随他往外上了轿子。
尹居带人抬着轿子,沿着最暗的小路,过了三五个坊间,就在快到城门的时候,他让人先放下轿子,自己往城门出说话。
大概没有一盏茶的工夫,城门守卫的几个人就退下了,随着尹居招手,又来了一班人把手城门。尹居对他们低声吩咐几句,他们转手准备除掉大门上下三根的门闩横木。就在此时,左右忽然突出百十来号将兵,将尹居等一干人围在中间。
尹居方知中计,重重叹了口气,也不分辨。
尉迟晓缓缓步过来,她摘掉兜帽,发间的银钗在月色下滑过一线光华。
“大人食君之禄,不思为君分忧,反而卖国求荣。”她一字一句在寂静的月色中格外清晰。
尹居听到尉迟晓这句话,倒是笑了,向尉迟晓问道:“自古夫为妻纲,妾妇之道,以顺为正 ,长公主可能说明白自己背泉亭王而去是什么道理吗?”
尉迟晓道:“大人只读《孟子》,又读得这样断章取义,可见这进士是白中了。带下去,押解金陵由陛下决断吧。”
尹居被带下去了,尉迟晓由人服侍着重新上轿回去。她坐在轿上,心底阵阵发凉。她倒不是在意那句“妾妇之道,以顺为正”,而是尹居所说,她终究是背泉亭王而去。
经过那一夜的事,尉迟晓在房里歇了两日。这两日她心里想得明白,尹居是唐瑾安排下的内应,那日墨夙所见,怕是他正要去开城门,逢了唐瑾突然发病呕血,才没有成事。想起唐瑾,尉迟晓心里又是一番郁结。而今这情势,也不知他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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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静州城外阳丘山大营中,唐瑾已卧病多日,生死未卜。然而即便如此,兑国几次欲断巽国水道都不能成,更休说攻上山全灭巽国军马。
“泉亭王必然尚在。”文珑在军议的时候说道。
大帐内包括木柳在内的几员将军俱在,中坚将军简州说道:“巽军死守水源,不能硬攻,我等可以巧取。”
“简将军以为当如何?”文珑问道。
简州指点地图,说道:“我们可以派一支奇兵,佯攻巽国大营,而后趁机截断水源。”
文珑听罢,摇了摇头。
“巽军能坚守水源不过是泉亭王强自支撑,擒贼不若先擒王。”于虢说道,“泉亭王被床子弩射中,又因我军时常骚扰而不能安心静养,此番应当已是强弩之末。我等可一边设法去断水源,一边四处出击,使泉亭王疲于应付,不能安歇,早晚必亡,到时候巽军哪里会是我等对手?”
此时绝不是坚持君子之道的时候,文珑心中掠过一丝不忍,却赞同了于虢的看法。
就在阳丘山下兑军大营中商议歼灭巽军时,山上的巽军大营里又是一番情景。
彼时,唐瑾正歪在床榻上手里拿着金柄的匕首在雕一支竹笛,刀锋薄而锋利,他修长的手指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打开音孔,动作流畅而自然,——如果没有间歇的咳嗽的话。一阵阵的咳嗽使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就仿佛地狱中的火焰,正在焚烧着他的肉体与灵魂。
唐瑾已经料定兑军的动作,几位将军方才得了他的吩咐出去了。此时空荡的中军大帐内只有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这使阔大的帐篷里产生了一种令人倍感凄凉的孤独感。
“父王,我能进来吗?”唐谂在外面这么问,却在听到了唐瑾的咳嗽声时直接掀起帐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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