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界》第6章

“你是谁？”千寻探出身子，在月色中凝视着他蓝色的眼睛。
“我是……”
阑缓然开口，平静的神色在看见千寻金色的眸子时又突兀的改变，他站起身，惊惧的扶住粗大的树枝，好像才明白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
为什么……明明给了她新生，给了她希望，可自己还是克制不住，想要自私的用她的无知来抚平自己千年的伤痛——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千寻疑惑的问道，向他伸出手。“要不要上来一下？我学过医疗的白魔法，应该可以帮上点忙把。”
“我……”
“你是魔？还是神？”千寻笑道。“伊谢尔老师说过，‘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不要计较他的身份’。所以，你不要害怕。”
钻心的痛在瞬间侵袭胸口，阑蹲下身，紧紧地攥住衣袖。
不要再逼他了！不要再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对他说话，明明是自己先救赎了她的灵魂，可是看见她的脸，忆起脑中沉睡千年的脸庞，自己又怎能平静的呆在她身边，反复告诉自己只要真的相信，就会再次迎来希望——
把她带出弥生，本就是一个错误！
阑蓦得起身，速度极快的落在千寻窗边的枝桠上，冰冷的手指伸出，缓缓地缠上她的颈项——
如果是一个错误的话……那就让它提前结束好了！结束她的恶梦，和自己的痛苦……
“千寻……对不起……”
阑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她不可置信的眼眸。那眸子清楚的印着自己被恶梦惊吓的扭曲的脸庞，千年的伤痛，重叠的影子，只有尽快结束，才可以从自己的心灵幻像中解脱……
“阑……”
千寻艰难的开口，呼出那个几乎改变了她一生的名字，眼前的脸庞，那种浸到骨子里的温和与仁慈，于几日前的幻影中，和长发少女对话的男人温柔的微笑着，仿佛是神祗，给了自己希望，又残忍的看它破碎——
原来，这就是神的慈悲……
千寻缓缓地闭目，眼泪滑落，微笑却在唇边绽放——
“阑，我把本属于你的东西，都还给你。”
阑怔了一下，紧紧地拧眉，掌中的脖颈已渐渐冰冷，千寻安详的闭着眼睛，仿佛已经在他的残忍中安然的沉睡……
“千寻？”
轻轻地唤了一声，没有动静。
“千寻？”
难道真的已经……死了吗？
“千寻！”
阑蓦然松手，惊恐的看着软倒在地的少女，她金色的眼睛已经不再张开，难道又是自己亲手夺取了她的生命？
“千寻！”
千年前的记忆又渐渐笼回脑中，那少女温柔的眼眸，美丽且深刻的印在自己心中死亡的表情，和地上千寻的影子相重合。一样的金眸，只是一个活泼一个安静，却同样可以让自己痛苦，因再次失去而重新品尝恐惧——
“不——”
凄厉的嘶吼回荡在天地之间，一身红衣的少年隐在宽大的树枝上，冷冷的看着在自己眼前上演的另一场悲剧。
千年前的他无力阻止，而千年后的结果也一样。
阑，你会后悔吗？
少年冷笑，起身飞跃，消失于蒙蒙树影中——
千年以后，你找了一个像‘她’的傀儡，在千寻身上投注感情，又残忍的捏碎。你的自私会让你永远存活在痛苦当中，又为什么不能，像你自己所说的一样，再相信一次“希望”，给她和你，再一次的“永生”——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051215　3：14：00
字数：7542
滴答，滴答……
柔软的水声一圈一圈的响起，千寻张开眼，看着头顶雕着六界图腾的水蓝色幔帐，梦幻般的颜色迷惑了眼睛，仿佛置身于异度空间之中，不可思议的美丽。
“你醒了。”
温润的嗓音再次敲醒麻木的耳壁，千寻闻言转头，看着坐在窗台上一头蓝发的男人，不动的眉峰，安静的表情，如此的熟悉。
“记忆恢复了吗？”
“……”
“千寻？”阑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千寻床边，疑惑的垂眸。“怎么了？”
“没什么。”
“那就好。”阑轻叹一声，仿佛松了一口气。
“……”
“千寻……你会恨我吗？”
不知又过了多久，阑悄然开口，看着千寻沉静的表情。
“不会。”千寻没有睁眼，一字一顿慢慢地说。“我只恨自己是人类。”
“……”
“所谓的‘神’，大概都是自私的。因为曾经失去，所以在俗世中寻找傀儡，怜悯的赐予她新生，又残忍的捏碎。所以，即使我有多么的不甘不愿，也不能与‘神’抗衡，只能安静的接受。”
“不是这样的。”阑突兀的开口，抓住千寻的手臂。“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想再欺骗，不想再让你当‘她’的替身。救你也不是出于怜悯，而是在可惜，可惜你的年轻。”
“这么说，你也是——有点觉得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吗？”千寻张开眼，正视他蓝色的眼睛。“你也是，有点在乎我的吗？”
“千寻……”
“我就知道你不会回答。”千寻懒懒地笑道，刺目的笑容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盛开，就像一只被罪恶蒙蔽的鬼。“你是‘神’嘛！”
“千寻，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阑低声叹道。
“不要这样？那你想要我怎样？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换上另一个身份救我，让我对你心存感激，让我觉得我在你心里是特别的。可你又残忍的驳回你曾激励过我的话，让我绝望，最后又装做怜悯的让我恢复记忆。阑，你真以为你是神，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被人怨恨吗？”
“我……”
“我会恨你的。”千寻凄声笑了，她坐起来，挣开阑想要拥抱的手臂，冷冷地看着他惊慌的表情。“我有我的人生，我有我想要的生活，并不是你随便给了我一个身份我就要随便的接受，并不是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
“千寻……”
“我也不想像别人一样在清醒后对你进行报复，因为自己的坎坷而寻死觅活，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安静的出生，安静的接受命运，然后安静的死亡！”
“你是不一样的！”阑低声喊道。“请你不要再继续误会我的意思！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你当作谁的替代品，也没想过要欺骗！我只是在错误的心情下成就了错误的观点，然后让它错误的形成罢了！”
“就像你要掐死我的时候，让我所造成的错误正确的消失吗？！”千寻坐起来，凄然大喊。“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一个因为你的怜悯而苟且存活的卑微的人类吗？”
“不是。”一直都很平静的阑第一次露出了略显痛苦的神色，他拧紧眉，看着千寻流满泪水的脸，哑口无言。
“我喜欢你啊！”
千寻大喊一声，蓦得从床上站了起来。对面的阑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眼神在看她，那么怜悯那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像面对着一个多么痴心妄想的傻子——
“阑……你会爱上我吗？”千寻幽幽地问，温暖的手指爬上阑完美的脸颊，风一般的柔软。“你会爱上我吗？”
“不会。”
阑微微闭目，挥开她诱惑的十指，缓缓后退。
“我能施舍给你的，只有慈悲，没有爱情。”他走到窗台前，看着窗外翻飞的菩提花瓣，沉沉地开口。“千寻，我只是你的梦境。”
“可是从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就没有把你当成‘别人’来看待！是你给了我希望，是你给了我新生，是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爱情！是你在逼我爱你！”
“千寻，清醒些吧。错误的起点不可以再继续。”阑转过头，又像先前一样温和而慈悲的微笑着，轩然的眉峰，温润的眼睛，诱惑的红唇，似是从来都没有变过，温柔绮丽，残残忍忍。“以后你就在弥生里生活吧。不能回去以前的世界，我给你新的生活。”
千寻倦然的垂目，任眼前的“神”再一次任性的剥夺她选择的权利，径自沉默。
“我给你希望，所以，不要恨我。也不要再……爱我。”
蓝色的羽翼在他纤薄的后背张开，晶莹的仿佛花瓣一样的羽毛刷过他在一片迷蒙里圣洁无比的脸，阑撑身下跃，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一望无际的蓝色里，温柔的菩提树就开在那世界的尽头，一身蓝色的灵神张开羽翼舞在极为梦幻的空间，缓缓闭目，磨灭掉心中因那少女的哭泣而越扯越裂的伤痕——
千寻……
希望会在绝望里重生，却不会在希翼中继续——
所以，不要再爱我，让我忆起……千年前那一段痛苦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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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千寻？”
模模糊糊中，千寻张开眼，看着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