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天堂》第44章

早晨清冷的风迎面而来，凉丝丝的。
是秋风的感觉。
秋天来了。
这个秋天，该是充满快乐和幸福的吧。
做早餐的习惯并没有变，狄雪打点好一切就要走到厨房去。经过哥哥的房间，狄雪放轻了脚步。
狄雪不知道狄寒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的工作太忙太辛苦了。
律师都是这样的吗？
狄雪有点担心。自己以后也要做律师，是不是表示也会这么忙？
正在此时，狄寒房间的门却开了。
狄雪正讶异狄寒的早起，从房间里走出的人却让她更加吃惊。
“Elsie？”
“小雪。”Elsie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狄雪坏坏地笑：“嫂子，起那么早干嘛，早餐有我来做，你回房继续和我哥睡觉吧。”
“小雪！”Elsie的脸更加地红。
“哎呀，快进去啦。我要去做早餐了。”
她嘴边坏坏的笑意不减，眼睛里满是喜悦。
“我帮你。”
“不用啦。”说着她跑向厨房。嘴边扬起了满满的笑容。
一切都这么好。
真的，一切都那么好。
“小雪，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很少见到她这么纯粹的笑。
“因为觉得幸福啊。”
她和他牵着手走在“伊幻”游乐园的行道上。
行道的两旁是整齐的梧桐。
一棵连着一棵地排列。
虽然秋天来了，可它们依旧绿得那样骄傲，带着些许放肆。
下午没课。
允晨和狄雪来到了“伊幻”。傍晚他们会去安家吃饭。
刚才在“琉璃晨雪”待了一会儿，生意很好。
真的，这样美好的日子，连做梦都会悄悄微笑吧。
哥哥和Elsie，允晨和自己……
狄雪觉得上苍是那么仁慈，可以让她这样幸福。
可是，太幸福会不会是一种罪过呢？
“允晨，‘太幸福’会不会是一种罪过？”
“傻瓜，‘幸福’怎么会是一种罪过。那是每个人都在追求的东西呀。”他握紧她的手。
她的手有点凉。
走到了许愿池边，狄雪从口袋里拿出两只“水晶天使”。
小小的，透明的“水晶天使”。
在她的手心，在阳光下，闪光。
狄雪将自己买的那只淡紫色的“水晶天使”放到允晨的手里。
“这个，要做什么呢？”允晨看着小小的“水晶天使”问道。
“许愿。”
“许愿？”
“嗯。人家用硬币许愿，我们就用天使许愿，天使会达成我们的愿望。”
说着，她把自己手中那只无色纯透明的“水晶天使”抛进池水里。然后，闭起了眼睛，双手合在胸前。
允晨也把自己手中的那只抛入池中，静静地许愿。
……
“允晨，你许了什么愿啊？”和他手牵着手离开“伊幻”，狄雪问他。
“你呢？你许了什么呢？”他轻轻地笑，反过来问她。
“一起说好不好？”
她相信他们许了相同的愿望。
“好。”
“那么，一、二、三……”
“我们要一直这么幸福。”
两人同时说出来的。果然如狄雪所想：她和他有着相同的愿望。那么纯粹，那么简单。
走出了“伊幻”，是一条宽宽的水泥马路。而“琉璃晨雪”，就在这条马路的另一边。
允晨的车就停在“琉璃晨雪”那边。
于是——
他和她手牵着手走过马路。
“小雪，‘琉璃雪花’不见了。”允晨发现自己左手腕上的吊坠不知何时掉了。
他张望，精致的脸上浮现了焦急。
“我们回‘伊幻’找，一定在那。”
“好。”正欲回去找，允晨却突然说道：“等等，在那儿。”
他纤长的手指指向离他们不远处的人行道。
那里，紫色的琉璃雪花吊坠静静地躺在那里——
黑色的丝线。
精致的雪花形状。
柔和的紫色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允晨清俊的嘴角边有一抹释然的笑浮现。
等到绿灯亮起，他跑过去，她留在原地。
白色的身影，颀长，俊挺。
她看着他的背影，唇边扬起微笑。
可是——
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为什么在这一刹那，她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对……
不可以……
惊天动地的刹车声，像一个魔鬼在洇湿的黑夜尖叫……
碎裂的声音……
仿佛一阵闷雷，沉郁地喘不过气来，却传来了压抑的声响……
四周有人在尖叫……
绝美的白色身影在空中无助地落下……
凄艳的白衣……
凄艳的血……
凄艳染红了凄艳……
狄雪看到允晨……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血泊里……
眼睛好痛，像是要瞎掉一般地痛。
不对……
不可以……
不对……
不可以……
“不！！！”她的喊叫在这个喧闹的世界里显得那样凄绝……
血泊中的允晨，颤抖着想要看她，就这样……那么吃力地想要看她……
他轻轻地颤抖……
为什么他和她的距离好像一光年那么远，而且好像要越来越远……
“允晨，允晨……允晨……”她疯了一样地冲到他的身旁。
她在他身旁跪下——
跪在血海中……
血海啊……
血海中，他胜雪的白衣被染成凄冽的红。
“允晨，允晨……”
她的叫唤那样绝望。
她不敢动他，她怕他会痛……
他脆弱得像是随时都会裂开……
那么，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血，红艳得让眼刺痛的血，自他苍白的唇角涌出……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很轻很轻地抚上他苍白的脸。冰凉的脸，温热的血，灼痛她的指尖，她却感觉到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冰冷。
他，她身边的他，血泊中的他，极力地，静静地对她微笑……
他纤长的，苍白的手吃力地举起，在颤抖……
“允晨……”她以同样的颤抖，伸手握住他的手。
染血的手，无力地想回握她……
可是——
做不到。
他在她的手心放下一样东西。
染血的琉璃，染血的紫琉璃。
血，为什么都是血？！为什么他要一直流血？！
“允晨……允晨……”她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用凄绝的声音。
“……”染血的唇微微地动，他要对她说什么，可是她无法听到。
“允晨……”
“……”他的唇在动。血，从他的唇角流出。
淌血的唇极力地微笑，极力地想要对她说什么。
“……”
她把耳朵贴近他的唇边，屏息去听。
“……小雪……”这一声轻如耳语的叫唤，好像唤来了她被封印的泪水。
泪，决堤般的涌出，绝望地——
滴落在允晨苍白的脸上。她轻轻地抱住他，抱住浑身都是血的他。他在颤抖，她可以绝望地感受到。她抱他在怀里。
血，从他的唇角涌出……
他的唇轻轻地动，她俯下耳朵去听，最低最低……
“……不要看……”他轻轻地咳，咳出血。
“……我……爱你……”他极力地笑，极力地——
他的手无力地想要抬起，可是……抬不起来……
她疯狂地流泪……
她抓住他的手，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离开。
“我爱你，允晨……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要说千千万万个“我爱你”，愿他能够留连，愿他不舍得离开。
“……”
他听着她的哭喊，眼底涌出哀伤和不舍。
他听着她的声声句句“我爱你”，嘴角吃力地弯出宁静的微笑。
血，静静地流淌……
然后。
他在她怀里静静地闭上眼睛，好像天使沉睡……
风，轻轻地吹来。
吹动他染血的白衣……
吹动她染血的白衣……
吹动他和她的发……
吹动她发间紫色的缎带……
黑压压围观的人群屏住了呼吸。
一切仿佛宁静得连呼吸都失去了……
空气中回荡的是他轻如耳语的声音……
“……小雪……”
“……不要看……”
“……我……爱你……”
“让开！快让开！”
宁静的“仁心仁术”医院，担架床的轮子超出极限般地在地面上滚动。
床单染血。
担架床上的允晨静静地闭着眼。
氧气罩、呼吸器、吊瓶、血袋……
一切都还有用吗？
“砰——”急救室的门开启又重重地关上。
它把允晨和狄雪就这样隔开。仿佛隔成两个世界。
无情地，冰冷地——
狄雪站在门边，浑身是血。
她染血的掌心紧紧握着允晨给她的紫琉璃，碎了一角的琉璃雪花，因为她的用力割破她的掌心。
血滴落。
没有感觉——
感觉不到在流血，感觉不到在痛。
所有人都赶来了！
安旭凯、安仁涵、九野夏寔……
狄寒、Elsie……
蓝颜、裴繁落、尹晨绯、程迪遥……
还有，王阿姨和安叔。
“小雪姐姐！”
“小雪……”
凌乱的叫唤。
她不要听。
她用手抱着头，闭起眼。
“小雪。”
蓝颜冲上去抱住她，在狄寒之前。他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和心痛。他抱住她，紧紧地。
她没有任何的声音，连呼吸也很轻很轻。她的眼睛好像失去了焦距，空洞。
急救室内，心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