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情》第23章


原本来说什么来着?原本是被告之堂主胞弟将与自己同往地下银庄这一惨烈的行程,而悲哀、无助、哭笑不得,深感荒诞不羁而无处诉说,打算向唯一的好基友抱怨一番以求精神上的解脱。可我的好基友为何如此冷酷,简单粗暴地打断了酝酿许久的吐槽。
太阳依旧升起,纵使极不情愿,杨临风依旧站在旭日东升的街头等待。这位纨绔中的极品,二世祖中的奇葩,挂着善良友好的微笑:“薛大哥,一向可好?”
我挺好,只是你大哥不太好,伴你成长的玉风堂也不太好,估计你并不在意,不然整个人看起来不会比从前还要滋润,还要……自得其乐。一头没心没肺的猪有什么不招人待见的地方?没有。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奇哉怪哉。
地下银庄是杨家的,能让自己保驾护航已经是堂主最大的信任,至于杨临风这呆鹅,到底是自家人,堂主要事在身不便亲自出马,委亲兄弟以大任,有什么不妥之处?没有。但就那么令人浑身不自在。
“听说那些逃难的非死即伤,你是怎么回来的。”默默打量一番,他不冷不热地问。
“我运气素来不差。”
“但愿此行一如既往。”
“放心,不会拖后腿的啦。”杨临风展演一笑,无比和顺。
薛子赫不喜冷嘲热讽,当即坦率地:“我运气素来较差,常常连累他人,保护重要人物的能力也欠缺,二公子身份贵重,薛某的心还是暂且悬着为好。”
杨临风始终懒洋洋的眯着眼睛,不但不以为许还主动示好:“大哥早上吃了么。”
他停下直奔城门的脚步。
“没有?刚好我也没吃,一起一起。”
任务艰巨刻不容缓,你还有心情嘘寒问暖?整装待发时不我待,你还有兴致坐在茶馆里泡上一杯清茶叫几盘点心?别告诉我你还要回去睡个回笼觉啊。
杨临风指向对面茶馆的手僵在半空,面对一张铁面无私苦瓜脸好无助,骗女人是拿手好戏,哄男人就有心无力了,手指艰难地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茶馆太慢,不如胡同口的小食摊罢。”
二人坐定,要了两碗豆腐脑。
“这东西还是甜的好,豆味和糖砂相互成全,唇齿留香。”杨临风摇头晃脑:“撒上少许干桂花,妙不可言。”
老板娘端来两碗热腾腾的:“对不住大爷,小店糖砂用尽了,两位将就一下吃咸的罢。”
“不成,不成。”他连连摆手,十分固执:“此物吃咸的就像鸡汤喝甜的一样,虽然没尝过也不打算去尝。”
咳咳咳。
薛子赫咳来咳去,不知是被咸豆脑儿呛着了还是被某人的言论打击到,一直咳到满脸通红。幸好没让杨二爷久等,隔壁小店的老板送糖来了。
“耽误大娘生意啦,今儿一早家里的不舒服,熬糖的锅没来及加柴火,这才晚了。”老板气喘吁吁擦一把额上的汗。
杨二爷心满意足地吃上甜豆脑儿,一抬眼发现薛某人在发愣,顺着他的目光,只见送糖的男子和曾经的九舵主易岭十分神似,不但长得像,声音也像,唯一的区别在于谨小慎微的语气,那是最卑微的草民才有的人畜无害的善意随和。
“易舵主若是在世,咱们也不缺帮手,当初大哥手下不少得力干将,可惜生不逢时。”
“你有这等见地,实属不易。”
“薛大哥,我从前是不是特别混帐?”
“现在也——”他想说你现在也没多出息啊,突然之间,身形酷似易岭的男人几步跨过破旧的桌椅来到跟前,动了动嘴唇,却未出声。
四目相对,一切了然。
兄台何故堕落至此?不过一年的光景,一场浩劫转眼成为往事,中间隔着生死离乱,三言两语岂能说尽,还是杨临风打破沉寂,缓缓道:“易舵主你这是洗心革面……啊不是,改头换面了?”
犹如当头一棒,易岭猛地惊醒,魂魄归位,终于吞吞吐吐地:“大难不死,回到祖屋做些糊口的营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说遇上就遇上,简直做梦一样。”
那就当作大家都没睡醒罢,这世道委实不值得较真,薛子赫难得扬了扬嘴角:“世事难料,可不是说遇上就遇上。”
百感交集,都在各自的情绪中拔不开脚,谁也没更进一步。
“您和任副堂主近来可好?”易岭发了良久的呆,忽地问道。
“她挺好。”他回答之后顿了顿,不明白为何自己与任适秋同时出现在问候里,又显得那么自然而然:“你怎知我和她在一起?”
易岭的笑容立即绽放了,一扫方才的萎靡不振,摇杆笔直中气十足,拱手连连:“恭喜副堂主喜结连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杨临风手中的瓷勺跌落碗底,叮呤一响,比当事人还要错愕:“哈我错过了什么?”
这可不能瞎说,他蹭地从条凳上站起,引起周围一圈食客的瞩目,讪讪坐下,压低声音:“胡言乱语些什么,这种话是当众玩笑的么。”
易岭讨个没趣,忙辩白道:“怎是玩笑,此事人尽皆知,我身在市井,却听好几个过路的江湖客提及。”
出事了,出大事了,非同小可,惨绝人寰。
有谁知道惨剧是怎么发生的?
他迅速冷静下来,嘴角下沉,冷笑道:“你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这么明显的谣言听不出,脑袋瓜子喂了狗吗?”
“好端端的,为何如此败坏你们的名声?”倒抽一口冷气。
“大抵是一路同行,惹人非议了罢。好事者历来不乏谈资,哪怕你拉一泡屎,他们都从颜色质地上分析出你昨晚吃的哪家馆子的菜,和风骚老板娘有着怎样的爱恨纠葛。”
杨临风的瓷勺又掉一次。
吃碗豆花几次虎躯一震,世道多不太平。
“对了,副堂主这是去哪儿?”易岭及时调转方向,免得脑袋再次喂狗:“你的首级在黑市已经飙出天价,就是没人敢接这单买卖……”
想到接下来的神圣使命,薛子赫总算不再昏昏欲睡,刹那间,仿佛被一支离弦之箭击中,昔日的雄心壮志宛如雨后春芽,蠢蠢欲动地顶出坚硬的土壤。堂主暗渡成仓,心腹失而复得,他们以为玉风堂完了,简直痴人说梦。正所谓不破不立,好戏在后头。
他神采奕奕地邀请易岭重新加入自己的阵营,一块蓝底碎花的裙摆飘至眼前,坐在低矮的条凳上只能仰起脖子看清来人,逆着朝阳,眼前女人的头发如同镀上一圈深金,肤白胜雪,气度娴静,熟悉又陌生,实在忘记自己何曾认识过此等美貌的市井少妇。
“薛副堂主,别来无恙。”少妇轻启朱唇,呵气如兰。
“恕我眼拙。”绞尽脑汁也是徒劳,索性直言:“我们一定见过,但是……”
易岭连忙解围,笑得合不拢嘴:“副堂主仔细瞧瞧,赏雪的变化真有那么大?怪我疏忽,忘提成亲之事,可惜兄弟们都没喝上喜酒。”
难怪眼熟,夫人身边那个格外得宠的丫头,当年风头正劲的小姑娘,如今一身布衣不施粉黛,里里外外变了个人。易岭撞了什么大运,凭空多出个老婆,夫妇二人满脸写着幸福美满四个大字,怪不得甘愿退隐江湖屈身市井,杂货铺老板的身后一定有位风情万种的杂货铺老板娘这种铁律怎么会变?
短短一年,连最知根知底的下属也变了。一个男人成了亲,就像老虎失去爪牙,空剩一副皮囊,所谓的进取拼搏还不如妻儿一颦一笑罢。
“该叫弟妹了。”半晌,他极不自然地笑笑:“坐下喝杯茶。”
“久别重逢,本不该打扰几位雅兴,无奈妾身身体抱恙,店里事忙,一时离不开人打点,改日我夫妇二人向副堂主与二少爷斟酒赔罪。”赏雪礼数周全,始终含笑,说罢头也不回,轻轻牵着易岭的袖子走了,在场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转眼间日头上移,坐在无遮无拦的大街上,甚是灼热。
杨临风突然冷笑一声:“你有没有看到?”
“什么?”
“赏雪一扯没扯动,他立马变脸,二扯赏雪变脸,他立马老实了,乖乖跟老婆回家,屁也没放一个。”
“你真是观察入微。”
“摊上这么个大美人,这辈子算完。”
薛子赫白他一眼:“说到美人,堂里哪个漂亮姑娘你没惦记过?”
“她孤傲得很,脾气虽好性子却硬,夫人一直护着没机会下手。”杨临风做鬼脸:“薛大哥真是操不完的心,易舵主从前得你赏识可谓扶摇直上,现在成家立业封刀挂剑,你还担心他老婆的名节,太让人感动了。”
“多年来名为下属,实为兄弟,关心也是应该的。”
“委实该关心关心,我是说……”
别说了大家懂的,赏雪那看似友善实则浑身散发敌意的神色瞒不过老江湖的眼睛,照面的一瞬间,彼此的对峙便已经形成,无形无象,无声无息。
小小杂货铺的小小后院,房门轻轻推开。
他不得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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