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第11章


水月依旧从容理智,“水月不敢将两位国君做比较,不过……”她微微一顿继续回答钦哀太后道,“作为祯儿的姐姐,我愿意让舍弟同令郎做一番比较。”
“祯儿?”萧太后好奇道。
水月微微一笑道:“舍弟姓赵名祯。”
众人佩服大宋公主的智慧。
水月道:“舍弟较之令郎,也可以说有长有短,也可以说无短。”
“无短?公主此言未免大言不惭!”萧金铃插口道,她决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刺激水月的机会,“忘月,你说,她弟弟怎么可能胜过皇上,对不对?”
天涯看着水月茫然点了点头,眼神中有着莫名的疑惑。萧金铃得意得瞧着水月。
水月的心抽搐了一下,继续道:“为君者先为人,水月教导舍弟,自认为尽心尽力,舍弟也明白如何为人方能为君。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为之最,礼、义、诚、信、智无一可少,皇上既然能登上皇位,想必是得到辽国上下认可,此一点当不用再比较。”柔柔的话语透着睿智与无畏,朝堂上针落可闻,人人屏息细听,只有一个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绝。
水月被握在痕落手中的龋枨崆岵叮皇俏肪宥悄讶痰耐闯?br /> “至于为君,当今之世,天下太平,海宴河清,百姓休养生息,人人安居乐业,相信除了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当是都希望各个国家之间能够和平相处。适才水月所说舍弟较之皇上有短,就是指在霸气上不足,他没有野心,不指望开疆拓土,可正是这样的心理让他能够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治理天下上。为君者非为君之君,而为民之君,古语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为君者要懂得顺应天命。生逢乱世,当振臂一呼,解救万民于水火,还大地以清平,可当今太平之世,需要的便是治世之心,所以,水月才说,舍弟的短于时局来说不能说是短,甚至有利团结民心。无论宋人,辽人,没有百姓真正希望生灵涂炭的。”
所有人听着水月侃侃而谈,没有人知道她的心痛得像有刀来回地割着,鲜血淋漓,却没有停歇的样子。
耶律宗真眼中露着仰慕之情,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讲天下之势,他只知道要骑马弯弓,要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英勇的君主而杀人,杀很多很多人,可是每次看到有人在他刀下丧身,他们的眼神不是恐惧,而是无奈……为何无奈?
是生不逢时?本是安定之世,为何还要有这般杀戮?
看众人无言以对,萧金铃突然对天涯道:“忘月,你说话呀,怎么能让她在我大辽的朝堂之上辱我国君?”
水月回头看着低头不语的天涯慢慢抬头,眼里是睿智的澄澈,泛着智慧的光芒,眉宇间如玉的神韵这般熟悉,只是他已不是原来的他。
“公主殿下,”忘月郡马站起身,英挺的身形不同于辽人的粗犷,“在下有一事请教。”
水月碎碎一笑道:“但说无妨。”
“公主所言自然是真知灼见,可也是相对宋土而言,我大辽地处北地,土地贫瘠,物资缺乏,若是依靠自给自足怕是要饿殍满地。公主说宋主是治世之君,相对时局有长无短,那我王自当为创世之君,因为我大辽百姓需要更辽阔的土地繁衍子嗣,需要更丰富的物资改善生活,公主不能说只有宋人才能享受美女佳肴,而我辽国百姓只能啃草根粗粮吧。”
“好!”有些辽国官员当场喝彩。
耶律宗真也含笑点头,他从未留意过这位来历不明的郡马,谁知道竟有这般见解。
痕落、展昭互看一眼,等待水月的回答。
水月看着天涯意气奋发的眼神,似乎回到当初一统绿林的豪情,可是,为什么,他们始终要站在敌对的立场?是谁的错?到底是谁错了?天涯的眼神不染纤尘,仿佛这一刻不是在争论天下之势,而是借由智慧的冲撞唤起他被封存的记忆。
“郡马此言差矣。”没想到水月全盘否定天涯之论,天涯,你,已经失去了天下。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并不想说,所以你考虑不到全局。“依天下而言,宋辽拥有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就算辽国的铁骑所向无敌,能够杀尽我大宋百姓吗?退一万步说,辽国杀尽宋人,可是,大宋城镇众多,河流交错,更没有适合纵马驰骋的大草原。辽占了宋土又如何,烧杀抢掠一番还是得回到故乡。就是不回乡,在繁华的中原,辽人也会渐渐失去勇猛的本性,如何选择,当是当政着首要的考量。若两国交好,开通贸易通道,各取所需,不是更好的方法?何必要血流成河,满足一时之快意,却绝了子孙后代之后路?”
一场智慧的较量在水月字字珠玑中宣告结束,痕落手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指印。
萧太后命人送三人至贵宾馆休息。
水月卸下了笑容,刚进门,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小月!你怎么了?”展昭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告诉我,怎么回事,那个忘月郡马是谁?”
痕落和展昭都已经看出忘月的身份决不会那么简单,否则一向沉稳淡定的水月为何会如此激动!
水月擦干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得吓人,“展哥哥,痕落,我没事,你们先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静一静。”
这两人从来都不知道怎么违逆水月的意思,只能看着她慢慢走出贵宾馆。
夕阳将天边的云彩染上了鲜艳的血红,残酷而妖艳,辽国的宫殿不及宋宫高伟,因此更能看清日落时那一刻的美丽。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水月只觉得自己像这日落时的黄昏,虽然顶着残留的生命,可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
她答应过天涯,如果他不在身边,她还是会勇敢地活下去,可是如今真正体会了这里面的痛苦,才知道原来一切都那么难,活着比死了难!
淡淡的月光氤氲成朦胧的白雾,一张绝美的容颜渐行渐远,看不清了,雾越来越浓,光越来越弱,终于又消失了。
“咚!”忘月烦躁地将手中的石子抛进湖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有这个奇怪的幻想,而今日见到水月公主的那一刻,那张绝美的容颜几乎就显现了出来。
“月牙儿……”忘月轻轻地说着这三个字,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忘了却惟独对这三个字刻骨铭心,它到底代表了什么?
湖水荡漾起一阵涟漪,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如同他的心境一样,任何事情都不能激起他内心的涟漪,他的心湖,就像一口枯萎的古井。
“水月公主!”忘月抬起头,才发现水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边,怔怔地看着他浸泡在湖水中的双足。
他脚上的皮肤很细白,像刚出生的婴儿,没有经过岁月沧桑,他的手也一样,水月在猜测他身上的皮肤是不是也一样,但是天涯不是这样的?
忘月是天涯吗?
忘月站起身,顾不得穿上鞋子,与水月四目相对,澄澈的眼中没有特殊的情感。
水月可以确定,眼前的人没有压抑任何情感,而是发自内心的遗忘。
你是天涯吗?告诉我,你是吗?
水月在内心呼唤,三年了,三年来生死不知,三年来音讯全无,你是否真的已经将我彻底遗忘?!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水月平静的表情下内心翻江倒海!
“原来是水月公主,真巧啊!”萧金铃清脆而得意的声音唤回失神的二人。她先对着忘月道,“忘月,你怎么也不招呼一声。”薄怒中更多的是宠溺和依赖,后又转首对水月道,“公主有兴致看看这大辽皇宫吗?那让金铃一尽地主之宜吧。”
可以看出,她很快乐也很满足,但是对着水月就不时露出高深莫测的讽刺和有意无意的恶毒。
“不用了,多谢金铃郡主,水月只是随便走走,不敢劳烦郡主大驾。天晚了,我先告辞了。”水月转身便走,心中充满疑惑,忘月看萧金铃的眼神很淡,没有带一丝情感,他们不是夫妻吗?就算像痕落、展昭一样无奈成亲,也不至于这般冷淡。
萧金铃是真的快乐吗?还是她满足于得到忘月的人,不在乎他的心?
夕阳在最后一刻沉入西山,朦胧的夜色渐渐袭来。
不知道今天晚上有没有月亮?水月心里想着,一阵一阵痛着。
回到贵宾馆,展昭和痕落还坐在房中,见水月回来,也不说话,只等着她告诉他们一切。
天下间,谁也不会比他们更有资格知晓水月天涯间的事情,不得不放弃的一段长达十三年的等候,需要理由,需要足够的理由。
……
“为什么不问他原因?我宁愿你见到他的时候扯着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将你遗忘,也不要你理智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痕落淡淡的声音回响在简单的房间里。
北地的风,凛冽的,刺得人心疼。
、七.生死相轻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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