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的极致重生》第812章


崔幼伯足足喝了三四盏茶。这才渐渐停住了,他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轻轻擦拭着嘴角的水渍。
夫妻分离好几个月,中间又经历了那么多。如今终于见面了,按理说应该有许多话要说。但不知为何,两人相对而坐,明明距离很近,彼此却都觉得对方忽然变得很陌生,一种言不明说不出的疏离在两人中间蔓延。
或许是之前两人一直用鹞子通信,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虽然他们相隔数千里,可对彼此的近况非常了解。两人甚至还共同完成了一个大任务。
两人对彼此的行踪太熟悉了,熟悉到一想起某些事,萧南的心中就有各种不自在。
但就算再怎么不自在,他们也不能就这么傻呵呵的坐着呀。
想了想,萧南忽笑着抱怨:“怎么就成司农正卿了呢?阿舅到底是怎么想的?”倒不是说崔幼伯一介世家贵公子不该去司农寺。毕竟他是去做正卿,并不是真的让他下乡去指导农人耕种、或是管理督运禄米。
崔幼伯似是没想到自家娘子的思维跳跃如此之快,稍稍愣了下,旋即也跟着笑道:“没什么,不过一阶梯尔。”
这话说得……萧南点点头,表示认同。
同样是三品官阶,崔幼伯之前的鄯州刺史多少有些讨巧的成分。
当年新君与魏王明争暗斗,崔幼伯这个苦逼的娃儿受了池鱼之殃,为了补偿他,新君这才破例擢升他为鄯州刺史,可以说崔幼伯的这次升官十之*凭的是运气。
虽然之后崔幼伯在鄯州的政绩极好,还为新君立了不少功劳,但这些仍不能掩饰当初的因由。
倘有人眼红崔幼伯年纪轻轻便能坐得高位,就能拿这件事做借口,说他当初能坐上刺史、进阶三品不过是‘适逢其会’,说得难听些就是‘走了狗屎运’。
而这个司农正卿就不同了,崔幼伯能坐上这个位子,完全是因为‘有功’——培育、推广新作物土豆。
没错,就是土豆,早在皇帝定计揪出内奸之前,崔幼伯便命崔明伯写了一份关于土豆的奏章,详细描述了这种新奇物种的特点——不挑土地、耐旱、高产,食用价值颇高。
在靠天吃饭的农耕社会,能培育、推广这样一种高产的新物种,其推广人绝对是大功臣。单凭这一点,皇帝就该大力嘉奖崔幼伯。
再加上在随后的平西大战中,险些断粮的平西大军正是靠着土豆才撑了下来。对于这种新作物的贡献,平西大军总管程知节更是写了一份非常详实的奏章,仔仔细细的汇报给了皇帝。
而皇帝呢,也没有隐瞒,在平定大皇子之乱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命小内侍将程老国公的奏章念了出来。
如此一来,众人都知道了土豆这种作物,也知道了崔幼伯立下的大功,于是便有那‘闻弦歌知雅意’的官员,趁机建议皇帝,“当赏有功之人。”
一番论功行赏下来,崔幼伯这个刺史当居首功,皇帝顺势便把他那讨巧得来的三品官阶砸实了,当下拍板给他一个三品的正卿坐坐。
至于为何是司农寺的正卿,这也好理解:一方面崔幼伯推广土豆,属于司农的范畴;另一方面,在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等几个大衙门里,也就司农、太仆这也的衙门相对清闲些,竞争力也小,不似中书省、尚书省或是吏部这样的要紧部门会时时被人盯着,皇帝把一个年仅三十岁的年轻干部空降到司农寺,也不会引起朝臣的非议。
不管怎么说,崔幼伯是有功之臣呀,只可惜有些功劳,皇帝在明面上不好说(不管是抓内奸,还是平定西突厥叛乱,都属于武将的职责,崔幼伯一文臣做了,难免有捞过界的嫌疑啊)。但皇帝心里记着他的好,这次趁着大赏功臣,便给了崔幼伯切切实实的好处——升官、调任回京。
“嗯,郎君说的是,”萧南见气氛有些沉闷,笑着道:“不过好歹是九卿了,妾身在这里恭喜郎君了!”
说着,萧南还故作郑重的掸了掸衣袖,朝崔幼伯行了一礼,权作庆贺。
“……”崔幼伯被萧南这一调侃。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是呀,为夫好歹也是九卿了呢。”
彼时评判世家是否没落(或者一个新兴世家的崛起)的主要标准就是家中出了多少高官,而这个高官的评判标准则是宰相、九卿或是一部主官。 崔幼伯坐上了九卿之一的司农正卿,不管是对博陵崔氏而言。还是对荣寿堂来说都是一个极重要的标志——崔氏兴盛啊!
虽说荣寿堂与荣康堂分了家,可荣寿堂这一支有崔幼伯这个家主支撑,非但不会没落,相反的还有可能衍生出一个崭新的、兴盛的新世家。
更重要的一点是,崔幼伯这厮今年才刚过而立之年呀,照着他的这个升官速度,以及皇帝对他的信任、恩宠,用不了多久,他便能入主中书。当首相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原本,崔幼伯仕途坦荡,是整个家族的幸事,夫妻二人应该高兴才是,可崔幼伯的这句话说完后。两人又进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沉默良久,崔幼伯似是下定了决心,轻声唤道:“娘子,我——”
萧南已经猜到了崔幼伯要说什么,有些事他就是不说她也要问的,但此刻,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有些莫名的焦躁和不安,她忽然不想问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郎君辛劳了一个月,早该累了,咱们、咱们先安置吧!”
说罢,萧南也不等崔幼伯回应,便站起身子,转身去了正寝室。
望着萧南略显仓促的背影,崔幼伯一双浓眉微微皱起。
深夜,精致、宽大的壶门大炕上,崔幼伯、萧南这对夫妇每人占据一边,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两人中间竟隔出了道宽约一尺的界线。
萧南向外侧躺着,背朝着崔幼伯,而崔幼伯则平躺着,双手搭在身前,目光直直的看着头顶的单丝罗帐幔。
大炕一侧的高几上,双层青瓷灯盏的烛心都燃着,噼噼啵啵的轻响中,烛光摇曳,两尺见方的直栅窗投射进来一片朦胧的月光。
夜很静,但炕上的这对夫妻谁也没有入睡,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就在萧南想得累了、乏了,昏昏欲睡的当儿,崔幼伯忽然开口了,“娘子,我知道你没睡,咱们聊聊吧。”
萧南的身子一僵,不过她没有说话,更没有转过身来,仍是保持着戒备的姿势,耳朵却不由自由的动了动。
崔幼伯明明没有看她,却怪异的知道她在听,无声的叹了口气,他道:“两件事。第一,娘子,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远离京城的时候,为我操持家务、为我照看儿女、为我筹谋划策、为我……”
崔幼伯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为我’,最后总结道:“多亏有娘子坐镇京师,为夫才能放心的在外面拼搏,若没有娘子,任凭我崔肃纯再能干,也绝不会有今日之成就。所以——”
崔幼伯直接坐起来,变坐为跪,直起身子,双手抱拳,冲着萧南深深一偮,“娘子,为夫多谢了!”
萧南还是侧卧着,不过她的表情已经有了松动,眼眶一热,竟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些日子,她孤身一个人看守整个荣寿堂,她不但要应酬交际,教导儿女,管理内宅,还有应对似武五娘、毕力术这样被崔幼伯一脚开回京的‘恶心人物’。除此之外,还有学院的大小事宜,朝堂的纷争,以及家族内部的摩擦、矛盾……这么多担子全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这么多不能为外人说道的秘密埋藏在心底,她的压力、她的疲累、她内心的恐惧可想而知。
累!
当诸事平定的那一刻,萧南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好累’,然而与这种身体、精神的疲惫相比,崔幼伯的背叛却让她痛到骨子里。
“我不在乎他,他丫的就是一合作伙伴,他娘的崔大想睡哪个女人就睡哪个,想让哪个女人怀孕就让哪个女人怀孕。我、我他娘的统统不在乎,”
萧南反复在心底如此催眠自己,然而她明白,所谓‘不在乎’的言论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因为她该死的在意。
回想过往,当她听到崔幼伯纳了武五娘做贵妾的时候,当她听闻武氏有了身孕的时候,她胸中充满了对武氏的嫉妒和对崔幼伯的恨。
有爱才有恨啊,十年夫妻,朝夕相处。生儿育女。共同经营一个家庭。萧南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崔幼伯?!
吧嗒、吧嗒,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她枕着的手臂上,而后没入身下的精致竹编凉席中。
寂静的深夜里,一声声轻不可闻的啜泣声响起。直接敲打在崔幼伯的心头。
娘子哭了,向来坚强的娘子竟然哭了,他愈发愧疚难安,咽了咽吐沫,继续道:“娘子,我还要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不管是武氏也好,毕力术也罢,他们虽是小人物,但若不是因为娘子从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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