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改 半世情》第74章


他闭了闭眼,任泪滴沿着他挺直的鼻梁滴到地上,印成一个个水印:“你们走吧,明天我让吴畏送你们。肖婉我昨天已经送走了。我薄亦光一辈子都在为了活下去同别人妥协,这一次,我不想再妥协了。”说完站起来推开我,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哭得撕心裂肺,却毫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我顶锅盖吧,这是大纲,谁劈我都没用。
零六七
我们离开陈宫的那天,天气出奇的晴朗;同我纠结的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念念以为是带她出游;一蹦一跳的上了车;等到大队人马启程都没看见薄亦光,偷偷拽我的袖子:“娘;父王不去么?他不会真生念念的气了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同她说;她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她父王了。季幽见状,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登车的时候,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陈宫;整个宫殿寂静无声。
“走吧;”季幽低低的说;“别让他担心。”
是的,别让他担心;他昨夜也这样同我说,他说:“陈卫之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留在这里,于他无益。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他抱着必死的心,才能赢得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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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仗已经打了一年零七个月了。
早起我去中山镇买粮,又看见痴呆了的苏慕容站在街边冲着路过的女子喊:“彩衣,快回家吧,外面打仗哪。”
我心里一酸,上前去将他哄回了德善钱庄。德善钱庄现如今已经由他的远房侄子苏晴管着,幸亏他那侄子也算个厚道人,待他也还算孝顺,只是苏慕容总会趁人不注意,跑上街来等苏彩衣。自从我回到不周山,得知他思女成痴后,便时常给他开些药,只是他这病症已经那么多年了,吃药也只能控制着不让病情再恶化下去而已。
回到山上,念念已经伺候着季幽喝了药。这一年多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回到山上的头八个月,他的气色尚可,我搭着那脉,倒也并不很虚,可是八个月之后,先头的虚症便爆发出来。师父一年多前已经回了不周山,又带回来几棵上百年的灵芝,这才将他的症状暂且压着,可这几月,即便用再好的药,都已经有点压不住了。
煮好了饭我端去季幽房里,他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念念趴在他腿上,呆呆的看着他爹,见我进来,轻声问我:“娘,为什么爹这些天那么渴睡?我好怕。”
我摸了摸她的头,将饭放到边上,搭着季幽的脉。他的脉象越来越弱了,这一个多月,他的精神头越来越差,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念念这一年多来懂事很多,开始正式跟着师父学医,想必也看出了些什么。
我放下季幽的手,轻轻对念念说:“乖,出去跟师公吃饭。”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给季幽掖好腿上的毯子。我轻轻坐在季幽身边,像经常做的那样,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他的日子不多了。我想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他这两月来总是尽可能的撑着陪我说话,可好几次他说着说着都会慢慢睡过去,醒来的时候一脸愧疚的看着我。
我不是没想过有这天,所以他醒来后的每一天我都异常珍惜,仿佛是偷着来过的。老天能给我们一家三口一段团聚的日子,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过了一会儿,季幽醒了,发现我靠在他肩上,有些抱歉的冲我笑了笑,我将饭菜摆好陪着他一起吃饭,他便问我今日去镇上可曾听见什么消息。
这一年多来,他一直都很关心陈卫战事。
陈卫战事初起,北晋朱柄就向季辞称了臣。薄亦光那时的局势异常不利,并没有像季幽所说的那样,因抱着必死的心而有什么转机。
然而,当陈军败退八百里连失五座城池后,战事却陷入了胶着。
今天我去钟山镇买粮,还听见有人说最近陈军赢了好几场胜仗。
“看来这次季辞果然操之过急了。”季幽听后,低声说了一句,笑了笑。
果然数天后听说朱柄莫名暴毙,他儿子朱晃怕季辞要灭朱家满门,领兵反了季辞,归入薄亦光麾下,战事突然有了转机。
一个多月后,季幽的精神竟好了许多,常常能陪着我说上大半天的话,可我心里却越来越凉,每天都请师父在他还未起的时候替他把脉。终于有一天师父把过脉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天,他抱着念念坐了好久,亲着她的小脸蛋答应她等他身子好了陪她去山下中山镇买糖葫芦吃。然后又陪我说了一个上午的话,从我们小时候说起,一直说到我不在他身边的两年。他说,思念一个人的苦,没有尝过的不会明白。
午后,我推着他到院子里去晒太阳,去年有窝麻雀在院子里的桐树上搭了个窝,一个雷雨夜后,第二天早上树下一片狼藉,还有其中一只麻雀的尸体。本以为这棵树上不会再有鸟来搭窝了,今天却又看见一只鸟窝。
季幽看了半晌,同我说:“你看,去年那只麻雀又回来了,它找到新的伴儿了。”
我看了那麻雀一眼,将他腿上的毯子盖好,轻轻说:“你眼花了,这哪里是去年那只,只是另一对鸟罢了。”
他转过眼来看着我,捏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我知道你心里有他。也知道我醒来那天,你哭得那么伤心,是为了什么。你总是那么倔,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但那天他来找我,我激他讲的话,你也全听到了。他如果真能做到只守着你一个,我走之后,就去找他吧。这辈子,你能陪我走到最后,我已经很满足了。魅生,即使我不在了,我也想你幸福。”
“不,”我将头枕在他膝盖上,眼眶里不自觉的就有东西流下,“如果你想我幸福,你就永远陪着我。”
他摸着我的头,低低的笑:“傻瓜,你比他还傻。那傻瓜等了你那么多年,却不明白,若我这辈子就那样醒不过来,他也就这辈子都等不到你了。别再傻了,魅生,别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去后悔……”
暮色四合的时候,我头上的手已经渐渐没有温度。我抱着他的膝盖,哭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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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幽走后,我消沉了一个多月,每日只是躺在床上发呆,几乎睡不着也吃不下,瘦到脱了人形,无论师父怎么劝我都置若罔闻,已经了无生意,直到念念以为我死了,在我床前喊着“娘你别死”,几乎哭到晕厥,我才想起我尚有一个女儿,一个和季幽的女儿。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将养了两个来月才恢复了元气,但这不周山处处都有季幽的影子,我实在呆不下去,念念太小,世道又差,我便将念念托付给师父,独自下了山。
我沿着当年的路一路往卫,却故意绕过了建钊。朱晃投奔薄亦光就好象是陈卫之战的分水岭,之前陈弱卫强,之后陈强卫弱。实则倒并不是朱晃和北晋有多少实力,而是自朱柄死后,卫国好几个凉楚降将都莫名暴毙,一时间卫国人心惶惶,互相猜忌,而季辞竟也开始缠绵病榻,却久久查不出是什么病。
越靠近卫境,战争的痕迹就越明显。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陈卫都大伤元气,征兵无数,有些村庄几乎连一个男丁都没有。
我一路走来,每经过一个村庄一个城镇,便搭个草棚替人免费看诊,饿了便啃两个馒头,夜里便找个破庙。渐渐的有人传扬开有这样一个赤脚大夫,所到之处也会有村民邀请我去他们家住上一宿或用上一餐便饭。就这样,我走了约莫四个多月。这一路上每救治一个人,心里就会好过一点,仿佛能弥补些我救不回季幽的遗憾,直到这一日,我来到昔日卫都朔阳。
在我一路行来的路上,季辞已经病入膏肓。他的病着实来得奇怪,据说卫国太医全都束手无策。因着他的病,卫国群龙无首节节败退,上个月朔阳失守,而卫王室早已往东逃往最后一个关口慈洲。
陈军继续追击,只在朔阳留守了些人马,重新治理这战后的卫都。所幸陈军没有烧杀抢掠的习惯,这朔阳城除了城墙损坏,城内部分建筑被毁,尚算保全了大多民居,可战时城内百姓内乱,亦终是砸了不少店家,昔日沿街的商铺,多多少少都遭了些损坏。
我来到朔阳的时候,陈军已经开始组织商铺店家修整门面,企图恢复朔阳民生。
朔阳不比小村小镇,搭个草棚就算医庐,所以我考虑找家药铺坐诊。正巧看见有家叫同德斋的药铺老板正拉着伙计将战时被藏起来的招牌重新挂回去,我便上前去问了一下跟老板说明了来意。
那老板姓俞,人倒是不错,听说我找地方义诊,很是支持,便说给我在他们家堂内搭张桌子,还很客气的问我可有地方住,听说我打算去找个道观之类的投宿,便说我也可以宿在这药铺里。原来他原先有个晚上看铺子的伙计要回老家去看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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