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第21章

今年的冬天来的好早，有冰凉的东西落在我脸上，难道已经开始飘雪了？
由于十四公主的一力担保，还由于奥菲路西亚特殊的西域人身份，我们把炼铁的方法泄漏出去的事情才没有被皇帝当成是忤逆。回到京都后很长一段时间奥菲路西亚天天出入皇宫，终于罨虎山的铁矿正式的成了国家的开采地，那些农民至少眼前能有安稳的日子过了吧……
“你是怎么说服皇帝的？居然不仅没有砍我们的头，还反而同意了在民间开设冶炼厂。”
“你还不知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他的游说方法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总是觉得他能说服君王靠的不仅仅是话语的层层剖析和理论，应该还有些别的，比如那不容置疑的口气，那充满暗示的翠绿色眼眸……
屋子外头大雪已经覆盖了整个儿京都，待在屋子里，生了火炉，依然还是能感觉到窗棂间吹进来的阵阵冷风。阿云在我们去罨虎山的那段时间里已经和柳剑飞成了忘年交，整天的缠着他讲海外的故事。可是奥菲路西亚似乎始终和他处的不是很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奥菲路西亚无法与之成为朋友的人，或许……是他不愿意？
“阿云真的很喜欢柳先生，又缠着人家了。”又一次失败的努力，最近要抓住这孩子让他老老实实的看我们改他的功课是越来越难了。
“你太宠他了。”淡淡的口气，仿佛置身事外。
我想说点什么反驳，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似乎这屋子里的平衡因为这个外人的到来一下子给打乱了，要恢复却很困难。
“剑飞他好像也很喜欢阿云。”最后我没话找话。
“我要去书库了。”奥菲路西亚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门外纷飞的大雪里，甚至没问我是不是也想去。
我坐下来改阿云的功课，奥菲路西亚最近变的让人有点无法理解了，随他去吧，或许这就是熟悉，太熟悉了，就算他的举动再古怪，我依然不会觉得太担心，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应该让人担心的迹象来……
（六。四）
门被推开了，一阵风裹着雪马上跟了进来。啊，他出门的时候连伞都没拿。
“我让阿云睡午觉了。这天还真冷。”柳剑飞随手又把门关上，门外依然能听到风的吼声。
“这里的冬天就是这样。”
“是啊，可能是我在海外待的时间太长，都有点不习惯了。你在改阿云的功课？”他站到我身后，从我头顶往下看。“这孩子的字写的越来越漂亮了。”
“可是功课却越做越潦草。”他明明是在对付。从他写的东西里我都能看到他满脑子全是那些异国的故事。
“小孩子嘛。不过说实话，我还真很少见到求知欲这么强的孩子。这里，一个错字。”柳剑飞伸手从我肩上指下来，我站了起来。“对了，柳先生，你看到阿方颂了吗？”我回避开他的眼光，最近他的目光里多了些东西，让我觉得不舒服的东西……
“方颂管家啊，他在熬粥。”
“熬粥？”阿方颂自从来到这里后似乎就对中土的饮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总是在不停的尝试做各种食物。
“他还说，到他熬好前不要去打扰他。当然是对我和阿云说的。”似笑非笑的眼神，却跟奥菲路西亚的不一样，那里面……有让我惧怕的东西……
“清风……”
“奥菲路西亚去书库了，可是连伞都没带一把……”
“哦……”黝黑的眸子黯淡了。“要不我给他送去吧？”柳剑飞拿起挂在门口的斗笠和蓑衣出去了，走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我转过了身。
天已经黑了，出了门的两个人却还没回来。阿云一直在嚷嚷肚子饿，阿方颂在劝他的阿云少爷再耐心点很多次可是没用后干脆把厨房的门反锁了，我给了阿云一些糕点，心里却开始担心。奥菲路西亚出门的时候仿佛是在赌气，柳剑飞出门的时候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姐，大人和柳大哥去哪儿了？”就着热茶吞下两块糕之后阿云总算肯坐定下来了。
“应该是去书库了吧。”
“柳大哥真是的，居然趁我睡着了自己溜掉。”阿云已经觉得什么事都和柳剑飞一起做是天经地义的了。
“阿云，你那么喜欢柳先生？”
“是啊，他会说那么多有意思的故事。我将来要跟他一起去那些国家。”这孩子的眼里放出光来了。
“你跟柳先生也这么说了？”我突然有了种失落感，那似曾相识的失落感，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绯红出嫁那天？她要离开我了，可是我却没有看到她的眼泪的那天吗？
“是啊，我们，我，柳大哥，清风姐，大人，还有阿方颂，我们一起往东乘船去看柳大哥曾进去过的那些地方，多棒啊。”小小的脸上满是陶醉。
“不是就你和柳先生吗？”我逗他。
“怎么会呢？姐姐和大人当然也要一起去，阿方颂如果觉得老了跑不动了倒也没什么，留他在这里看家也好。”
“留阿方颂看家，那我们得给他准备好多好多的食物，这样他才会天天有事干，才不会觉得无聊。”我又想起老管事那无数次的尝试，有不错的，也有难以下咽的……
“姐，为什么大人和柳大哥就是处不好呢？”阿云突然问到，这敏感的孩子，他是觉得失望吗？
“是啊……”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柳剑飞的身上有种东西，和我们这类人相似又不完全相同的东西，奥菲路西亚也察觉到了吧……
“要是他们能相处的更好些就好了。柳大哥就像我的哥哥一样，而大人就象我的爹……”阿云打了个哈欠，已经很晚了吗？阿方颂的粥还没熬好……出门在外的两个人到底怎样了？
“小姐，少爷，开饭了。”
从后面飘来很浓郁的香味，阿方颂的粥终于熬好了。
“大人还没回来吗？柳先生也出去了？”
“是啊，真让人担心……”
“小姐，您和少爷先吃东西吧，我去看看去。”
“不，阿方颂，你陪阿云用餐，我去。”不容老管事多说什么，我踏进了雪地里。
从这里到书库要走过两条街，晚上雪小了些，风却更加的大了。街上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人。我突然有点害怕起来，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十四公主，她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恐怕鬼神也会敬畏几分吧。
书库门口居然灯火通明，里面似乎很热闹。
我挤进人群：“这里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比赛。都一下午了。”
比赛？
我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却看见在书库的院子里奥菲路西亚和柳剑飞正面对面坐着互相提问回答，周围点了很多的火把，一个老学究正指挥一群学生不停的翻古籍，每翻到一个答案就说一次对或者错。这两个疯子！这么久不回去却在这里干这种事！我正要冲过去，却被人拉住了：“别过去，你会打扰他们的。这么精彩的比赛我们很少有机会看到呢，据说输的人就要喝掉那坛子酒。可惜到现在还分不出胜负。”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将近半人高的酒坛。
这两个疯子！柳剑飞带出门的蓑衣还躺在他身边的雪地里。
“你们两个，闹够了就快点回家。”我挤到了那个酒坛边上，捡起边上的石块往酒坛上砸去，随着一声碎裂声，酒流到了雪地里。我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快拦住那个女人。”
“清风！”
“清风！”
眼角里我隐约看见两个人影往我这里跑来，但等我回过身，他们却一起站住了。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吧，旁观的人群也怔住了，已经有人开始散去。
“这酒是谁家的？”我对着院子里的人群大声的问。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我这时才发现身边根本没带钱：“这只镯子，赔你的酒缸和酒钱。”酒老板疑惑的接过镯子，凑着火把的光线仔细的看着，还咬了一下。
“你们两个……”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多么生气。面对着他们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随你们的便吧。”我转身往回跑去。
“清风……对不起……”奥菲路西亚在我回房间的路上拦住了我。阿云从柳剑飞回来的时候起又缠着他了。
“从今往后我不管你们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这两个男人，明明都有着那样的学识那样的气魄，却干这种小孩子气的事，还……让人那么担心……
“清风……”奥菲路西亚的语调和以往有点不同，我强忍住不去看他……
“我要休息了。”
“清风……我……对不起……可是我……”他突然抱住了我，嘴唇已经碰到了我的脸颊。我一下子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接着，他突然松开了我，看了我一会儿，喃喃着“对不起”离开了。他的眼里那是眼泪吗？还有恐惧？我愣愣的站在房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