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鸾》第49章

霎那间，青衣刀客脸上的平静被粗暴地撕开了一道裂口。试图被封在灵魂深处的记忆，随之席卷而来……她不得不再度成为银龙由锦，曾经被推选为武林盟主的“男人”……
与此同时再度想起那张面无表情地脸，仍是让由锦的心，感到剧烈地绞痛。
原来，她不曾忘记过。
她只是自欺欺人地以为已经忘记了……
事实上，她大概永远都无法忘记……
那即便在如何刻意忽略，仍是会在午夜梦回之际，黯然划落一滴眼泪……
半年之前，她决心不再做银龙由锦，反而躲到了沙漠之中，做一名漂泊客。
只为躲避那个人。躲避不得不跟他一决生死的那个时刻……
这半年里，她不再梦见爷爷，不再梦见娘亲，不再梦见那些童年时代的痛苦。反而会梦见那个人……
有时梦见，他日里再度相见，已成路人……她陌然地从他身边走过，心却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
也有时会梦见刀光剑影中，她和他站在空旷地荒野里，一决生死……每每她以为他已经动手，而错乱之际，却总是发现他并未动手，反而是妖刀穿过了他的胸膛……她惊恐万分，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只能，颓废地跪在地上，像是死去一般……
每每从这般梦境中惊醒，由锦总是失魂落魄地向沙漠的另一端走去……
大概是心里早已认定，他不会伤害她……
所以，即便是梦中，他也从未伤害过她。只是重复着被她所伤……她记不住他的表情，却总能想起那双带着绝望的眼睛……
到了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动情已深。
好笑的是，在那雪山上，相处之时，还曾经刻苦铭心地愤恨着……后来了解了“真相”，虽然化解了泰半愤恨，对他多了几分依恋之情。却仍是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甚至准备与他对决……再度相遇他只是短暂地出手相助，她的心却完全已经变了……她知道这一生，倘若她的心底注定要有个男人，那么一定是他……于是，她慌乱地逃开了，消失在江湖之中……
偏偏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即便是逃得远远的。思念伴随着悲伤，却变得铭心刻苦起来。
“龙大哥？”鱼艳艳含羞带怯地，望着长久以来，自己心目中的良人。
而此时，由锦却没有向往日那般，借机逃开。反而是有些僵硬地任由她抱着。
这是不是说，龙大哥心中也有她？
正文　第7章　故人（下）
鱼艳艳，鱼水庄庄主鱼皓月的独生女儿。
鱼皓月，武林名宿，以侠义仁厚名扬江湖。
三年之前，鱼皓月曾托媒人向银龙由锦提亲。却被由锦婉言拒绝，事后有人暗讽由锦这人不识抬举。也有人说是龙家门规甚多……谁家的闺女嫁过去都未必是好事？
倒是这鱼庄主对银龙由锦还是一如既往地赏识，照顾。众人皆感其仁厚……
而他的宝贝闺女鱼艳艳，更是一副非银龙由锦不嫁的劲头……为了讨由锦的喜欢，付出了不少心血……
此番，由锦失踪。
初时数月里，不少江湖中人也曾为了找寻他大费心力……尤其是当初支持他的几支名门望族，更是不余余力地加派人手出去寻找。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由锦失踪的背后似乎隐藏着巨大的暗流。众人不但久寻由锦未果，反而有许多，寻找由锦的武林豪杰也开始莫明地失踪……金刀门少门主，落花剑客，无形刀……一大批侠客从此下落不明……
一时间，在江湖中掀起了翻天巨浪。有些心怀不轨的江湖中人，开始趁此机会，争权夺利，抢夺地盘……甚而，不到两年时间，有些名门望族受到巨创，从此一蹶不振……
时光不等人……
江湖必定是江湖。每一天都会有新的少年英雄出现。同样，也会有许多声明显赫的侠客消失。不论由锦曾经多么的重要，他既然离开……很快便会在新人辈出江湖中被渐渐遗忘……
无论他当初是多么的出色，多么的风光，终究只会化作江湖之中的又一个短暂传奇。
只是，仍有许多的人不死心。他们不肯轻易忘记。他们想要银龙由锦继续存在……
这已经似乎变成了一个信仰……
譬如说鱼艳艳，尽管此时她已经不单单只是鱼水庄的大小姐，而变成了武林盟主的千金。尽管，很多人已经不再在乎银龙由锦存在与否……她仍是避开了所有护卫，偷偷地从家里溜出来……寻找他……
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他，这已经成了她年轻的生命里的，一个无可磨灭的信念。
同时，她也相信这便是她的命运。从初次见面时起，便已经注定的等待与追随的命运……
次日里；由锦动身送鱼姑娘回家。一路上，由锦虽然多翻回避，偏偏鱼姑娘还是没看见一般。只要一有机会，就光明正大地对她表达倾慕之情……每每由锦总是想方设法地岔开，到了后来更是甚少对鱼姑娘开口说话。
由锦对鱼姑娘越发冷淡……偏偏鱼姑娘就是不死心。即便偶尔也有垂头丧气的时候，第二天一觉醒来便又热情重燃……
她虽有些任性，但做事为人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
她虽是对着由锦死缠烂打，却从来没有什么过激行为……
倘若是真正的男子，被这样的美貌女子缠住，大概早已从了她。
可偏偏由锦并非男子。
终一日，由锦无奈之下，对鱼艳艳承认，自己其实早已有了情人……
说到情人，由锦难免就想到了那人，想到了那冰冷的雪山。霎那之间，由锦脸上的表情像是突然碎裂了一般，即便再如何压抑仍是无法抑制，那如同烙在灵魂里的万般凄苦……
鱼艳艳看到此番情景，情难自禁，哭着跑了出去……
从那日起，鱼艳艳便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刻意的，她对由锦努力地维持着，普通朋友那般冷淡而有礼。只是偶然她也会用悲伤的眼神注视着由锦。
虽说鱼艳艳带来的“危机”解决了。由锦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她们已经到了中原，酒馆茶楼里，查前饭后又开始有人谈论着江湖人中的江湖事……
普通人难免会对所谓的江湖充满向往。而由锦的感觉却如同失魂一般。她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有些神经质。她不喜欢听茶馆里的人们讨论大侠，更加不愿听到他们口中各式各样的快意恩仇……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似乎已经被命运强拉入了某个早已注定的轮回……
离鱼水庄越近，由锦便越发古怪了起来。到了此时，由锦似乎是一句话都没有了，她身体一天比一天的僵硬，她时不时地发呆，就连精神也开始恍惚起来……鱼艳艳不知由锦到底怎么了，只是这样的“龙大哥”反而让她更加的放不下……
到达鱼水庄城门外的那一日，由锦僵硬地停住了。
“鱼姑娘，我不能再送你了……”由锦的表情很僵硬，似乎有着说不出的烦恼。
鱼艳艳一直低着头，她没有回答，只是轻微地点了下头。
由锦看着她，有些无奈。“那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然后再离开，到一个再也没有人会牵挂银龙由锦的地方……
鱼艳艳缓缓地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她没有在回头，只是低声说道：“龙大哥，我不会在给你添麻烦了。”如同发誓一般。
由锦睁开嘴，想要安慰她两句，却发现自己的口舌僵硬的厉害，终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正在此时，鱼艳艳却突然回过头，脸上带着勉强的微笑。开口问道：“龙大哥，你之所以离开，是不是因为‘她’？”
由锦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她”是指谁？自然是她口中的情人。
却没有想过，即便是在别人的口中提起，她仍是难受起来……
她恍惚地看向鱼艳艳，想着倘若哥哥没有死，她一直都是小喜，会不会也是这般青春美丽的样子？倘若是那样的小喜，碰到了莲七，又会是怎么样？
鱼艳艳有些明了地看着，眼前这个被烦扰缠得紧紧的“男人”。始终都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这样的人如此深切地爱着。
“龙大哥早已决定为了那个人，永远都不涉足江湖对不对？”鱼艳艳自言自语一般问道，并没有指望着能够得到由锦的回应。
而由锦也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真的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咬得死死得。
那是一张被痛苦折磨着的脸孔。到了此时，鱼艳艳似乎才透过了重重地迷雾，看到了自己三年来所爱的人的全貌，只是已经结束了……
“放心吧，龙大哥一定会幸福。”鱼艳艳低声地念道着，走进了城门。她知道也许从今而后，江湖上再也不会有人提起银龙由锦。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