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岫》第98章


然挑衅他的权威,原先的五分杀心,变做了七分,尹融面上温和的笑便有了一丝丝的残酷:“哦?月音公主是打算不听我的号令了?如此,想必公主自有大树好乘凉,尹融又何必多此一举?”
话到这儿段月音蓦然面色煞白,冷声质问:“王爷什么意思?过河拆桥?你别忘了!你能如此顺利攻入此处,还多亏……”
撕破脸皮?尹融冷笑,截住段月音:“多亏谁?你亲妹妹?可惜,她拼了命想做你的左膀右臂,你还看不上啊~段月音?别以为你改了名字,你就不是段明月!当日慕容垂自身难保,你不得已委身于我,我庇护于你,我又何来过河拆桥?你也不必做了婊、子还立一座牌坊!以为自己有天大的功劳!”
可谓以色事人色淡而爱驰,可谓求利于人得利而义失。段月音,也算是现世报。
眼见着温乔的战船节节逼近,族人进退维谷,性命危在旦夕,段月音冷汗涔涔,炎热的天气里也浑身发抖。然而尹融毫无怜悯,鲜卑语一字一字犹如刀锋逼近:“在本王麾下,临阵畏惧者斩!段月音,你没有多少机会可以犹豫!”
云音虽然预料到尹融如此卑劣,却依旧忍不住失声痛哭,口中狂骂道:“氐狗!你天理不容!”
孙彦听不懂,只能牢牢的制住云音,不让云音冲出去。
尹融看着云音,轻轻一笑,颇见温和:“你倒有些脾气见识,难怪孙天师一遍又一遍的把你丢下又一遍又一遍的捡起来,连南山苍壑都对你青睐有加。可惜了的!你是个杂种,谁碰你谁麻烦!”
卑劣之人,你即便骂得犹如江水滔滔也都枉然!云音眼见坡下万余族人即将首当其冲,直接面对楚子军的冲击,只觉得撕心裂肺。孙彦抱着她,看见她悲痛欲绝,便隐约猜出尹融意图,心中冷笑之余能做的,也只有掩住她的眼睛:“云儿,你已经尽力,便不要再看了!”
段月音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才明白,世界的残酷,残酷到她经历世事仍然低估,残酷到她根本避无可避!瞬间弯弓指向尹融,月音恨意嚣天:“你早知今日!”
尹融摇头:“段明月你不过残花败柳!还妄想与我联姻?你乖吧,教他们列队射箭,勇者我视同我本族之人,予以厚赏!”
月音进退维谷,渐渐浑身紧绷。
坡上数人正在纠结的时候,坡下几十万大军突然开始骚动。江风回转间,隐约有声音传来:“天王大败了!快逃啊!”
尹融孙彦立即警觉,同时喝道:“怎么回事?!”
段月音晚了一步,只浑身一震才回神。
然而此时坡下中军众人已经开始有逃溃迹象,段月音侧耳倾听,丢下弓箭一把拉住云音,喝道:“他们说什么?你快念给我听!”
云音泪意未去,细细一听,大愕道:“天王大败?”
月音一听,电光火石间,一条毒计窜了出来。她一手甩开云音,跑开两步,对着坡下鲜卑族人呼号道:“天王大败!段氏快逃!天王大败!段氏快逃!”
云音猝不及防,被月音甩在地上,却只看着月音,惊得面无血色!
坡下本不只是鲜卑段氏,还有尹融精锐,各族兵卒们交相杂处,自然听得懂一些对方的话,如此真切清晰的呼号一来,众人三分疑惑变成九分,大惊之余,只剩下惊恐,纷纷掉头狂奔,原本只是骚乱的局势开始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也就在这时,江面上奔来的船只上也似乎感应到什么,擂鼓声、号角声、呐喊声潮水般涌了过来。这一下子,氐人掉头的看不清,只顾着跑,没掉头的虽然看不见楚子军,却也也被带着跑,不然就被踩踏成肉泥!
山坡上的尹融孙彦见得原本的大好局面突然掀起惊涛骇浪,不由瞠目欲裂!尹融大喝一声,转身朝段月音的小腹就是一剑,然后二话不说策马而去!
转眼间,瞬息万变!
云音尚未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月音却已经倒在地上,一旁阿妈早已经呆若木鸡!
云音挣扎着扑到月音身边,狂呼道:“阿姐!”
潺潺的鲜血从小腹中流出,更衬得伏在小腹上那双玉手的雪白!段月音碧眸颓了光彩,余下一抹余晖,她惨笑着,缓缓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扣,交给云音,断续道:“终……究灭族了么……罢、罢了,没用的……东西……丢给你……我杀了氐狗……阿干……阿干……”
话语未毕,段月音死不瞑目。云音双手尽是鲜血却浑然不觉,只掬着那枚光润的玉扣失声痛哭:阿姐……至死也要与她置气!可是她知道,阿姐没有忘记仇恨,也并不想辜负阿干!
……
孙彦跟着尹融下坡,才到了一半,坡下的局势已经难以挽回!而温乔的船只已经迫近河岸。瞬间,箭矢如雨!
须臾间,预期的决战没有到来,只有楚子军肆无忌惮的箭矢,以及不顾一切的杀戮!
孙彦立在坡中间,一人一剑,衣袂飞扬,却哪里还能迈出半步下坡?!
原来这一切失去的如此之快!甚至于不足以让人品尝期待的兴奋!
孙彦直到此刻,终于明白温岫所说的一切,都不无道理!他惨然一笑,纵身越回坡顶,豪情狂呼道:“江山不可得!与你携手而归,亦不可得乎?!哈哈……”
长笑凌于刀剑之上,野心消亡的同时,柔情如丝,缠绕而来……
……
作者有话要说:淝水之战么,真正的战场很狗血,精彩的应该是这一战背后的东西。
云文中的朱旭就是真实历史上的朱序。淮南一战,谢玄的北府军成名,也在那一战,镇守重镇襄阳的朱序投降北秦,淮南战役后面的事情,很深厚,我最多能写个两三分。
淮南战役结束七年之后,淝水之战到来。苻坚兵威强盛之际,正是朱序为谢氏打开了同往以少胜多的大门,最后也是朱序着人散布恶意消息,使得苻坚大军溃败。
、画晚晴
南梁纪年龙兴九年九月初一,淮广刺史、镇武将军温乔陈兵八万于泗水边。乔遣使致北朝镇南王尹融,以激将法令尹融及其四十万精锐后撤数里,便于决战。
镇南王及尹天王以为可虚位诱敌,令楚子军渡江至一半时偷袭之。
然而,楚子军即将靠岸时,早已归顺尹天王的前南朝龙骧将军朱旭,忽然在阵后着人狂呼“天王大败、天王大败!”,因此引致尹融军大乱,逃窜中践踏而亡者、遭楚子军屠杀者,十之j□j!
尹天王之车架被夺,只得领着千余残兵败将仓皇逃回驻守荆阳的都益侯慕容垂处;
尹融于乱军中策马,试图重整战阵,却在慌乱中坠马,最后遭乱兵屠杀;
鲜卑段氏长公主段月音中剑身亡,段氏一族在尹天王乱军中几近灭族;
泗水一战,氐人溃败后,原本镇守矶石场、寿阳、彭城的楚子军纷纷出城追击,尹天王所部皆只能望风而逃,唯独镇守荆阳的都益侯慕容垂,护着尹强施施然离开荆阳,返回上京。
经此一役,尹天王重创,其心腹精锐耗损殆尽,而跟随尹天王南征的各族军队也都瞬间崩溃。在一片愁云惨雾中,唯独都益侯的三万鲜卑慕容精锐不曾损兵折将!
……
龙兴九年十二月一日,泗水西岸。
塑塑北风不时拂过江面,岸边衰草瑟缩,有些还埋在渐渐结起来的冰凌里。江浪翻卷中,不时有些断矢露出来。
岸边一伟岸男子,裹着雪白貂裘,负手凭水而立。他眸光浅浅,满是安定。他高华气质,往日舒雅,今日更添加了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大气象。此人,正是温岫。
大约江风比方才又更见凛冽,他站了一会,便回身而望,温淡的笑容里有许许多多的满足与释然。
目光所到,坡上有一披着火红狐裘的女子。女子脚下,泥土褐红,满地箭矢、断剑、盔甲。刀枪林立中,那袭火红的狐裘犹如泣血的杜鹃花,傲然盛放。温岫眼眸牢牢锁住女子,脚下避开一地狼藉,拾步而上,温朗的声音说道:“云儿,我该告诉你当日情形。”
女子一动不动,宛如雕塑一般。
温岫浅笑,伸手把女子纳入怀中,然后轻轻说道:“云儿,不要难过了,你与你姐姐都尽了力,成事在天,你的父母不会责备。我已经令人为你的族人安葬。你的阿姐、阿妈,虽然不能回到云中故土,但相较于满地的白骨,也算是入土为安。”
云音感受到温岫的温暖,便生了一些依恋,只紧紧偎着温岫,良久才问道:“他呢?他……也能入土为安么?”
温岫心中轻轻喟叹,然后轻言曼语:“我赶到时,你的阿妈已经中箭身亡,她是挡在你身前的。他么……他抱着你,紧紧的护着你……他侧着他的背,为你挡去所有箭矢。云儿,他爱你并不纯粹,我亦然。但他舍命救你,不曾让你受了多少伤害,我衷心谢他,尽管我知道他根本不屑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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