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淋》第72章


御书房已打扫干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皇帝端坐在书桌前，看着站在下首的人。

苍季的额头满是冷汗，他知道他自己难免一死。皇帝看他的眼神犀利，“你为何要串通安平谋害朕，朕自问对你不薄？”

苍季的脸上浮现一种很奇怪的笑容，“因为安平公主她把我当成个男人。”

是的，对一些从来没被当作人的人而言，尊严也许比什么都重要，太监因为身体残缺，导致心理亦是畸形，他们需要比正常人更多的自尊，这或许是皇帝永远也想不通的。

“李颜你虽救驾有功，但淑妃谋反之罪亦不可赦。”皇帝抚须说道。

却见那白衣女子并不谢恩，却举步上前说道：“皇上，我想和你打个赌？”

“打赌？如何打赌？”皇帝不置可否的看向她。

“皇上是否不相信这世间还有真情？”白衣女子缓缓说道。

皇帝的脸上有怒气浮现，“朕当然不相信，朕最宠爱的妃子要杀朕，朕的嫡亲妹妹也要杀朕，只为了这权力！连朕的至亲都要谋害朕，这世间如何会有真情？”
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那一笑仿佛春风抚过人的心田，让人感觉很温暖，“我便和皇上赌这真情二字，当你真心希望一个人好，你便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轻扫了淑妃一眼，“我若赢了，就请皇上赦我姐姐无罪，并恩准她出宫。”

“你若输了呢？”皇帝沉声问道。

“我若输了，我们姐妹俩的命皆是皇上的，认凭发落便是了。”白衣女子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她的姐姐，她没有忘记唐斩的话，“芸儿为了保全你，做了多少的事情，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只想过你逍遥快活的日子，你想过芸儿在宫中吃了多少苦，你知道你有多自私吗？”所以唐斩，我要告诉你，我不是自私的人。

皇帝突然大笑，从书桌上拿起前不久他刚喝过的那碗燕窝粥，“好，朕和你赌，如果你敢喝下这碗燕窝粥，朕便赦免了你姐姐，还可以放她出宫。”

白衣女子一言不发，接下那碗燕窝粥，一饮而尽，她的脸上有释然的笑，对她而言，这一切都结束了，她完成了对那个人的诺言，她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此刻她的脸上浮现一缕如夏花般灿烂的笑容，但身子却已倒下。

淑妃挣脱沐霜紧拉住她的手，扑倒在她身上，“颜儿，颜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声音已哽咽，泪水已将那一袭白衫打湿。

“皇上，你输了，可得说话算话。”沐霜神色不变的说道。

“如此佳人，真是可惜了……”皇帝叹息道，复又问道：“沐霜，你这次救驾功劳不小，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
沐霜走到皇帝身旁，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却见皇帝脸上竟有了惊讶的神情，“原来你是为了此事……朕便成全你，呆会朕拟一道圣旨，就让流云子去宣旨吧。”

站在下首的老道一脸愕然，是什么事，居然要自己去宣旨。

京城，六扇门，虽然今天是正月初一，但这里并没有春节的热闹气氛，一众人等都闷闷的坐在大堂，他们都在等。有时候等待真是一种很痛苦的事情，至少现在对六扇门一众人等正是这样的心情。

门“吱”的一声开了，所有人都望向门口，只见沐雅低着头，身后跟着流云子，司徒放和林飞霞走了进来。

沐雅的脸上并没有她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却见她走到白思羽面前“哇”的一声哭出来，“小白，我对不起你……”白思羽一听此话，心中似乎已明白了什么，他唇边扯出一丝牵强的笑，“沐雅，我不怪你，清莲……她是不是已经……”沐雅并没有答话，只是一个劲的蹭着他的衣衫，眼泪把他胸前的衣衫都打湿了，但是她的嘴角边却有一缕诡异的笑，只是所有的人都没发现。

流云子轻了轻喉咙，干咳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道黄色的圣旨念道：“六扇门总捕头傅云接旨！”

傅云看了看身旁的一众人等，有些不明所以的跪下道：“微臣接旨。”

只听那流云子念道：“沐霜郡主此次救驾有功，现特将沐霜郡主许配给六扇门总捕头傅云，择于本月十五元宵佳节完婚！钦此！”

流云子念完圣旨，有些玩味的看着一副还没反映过来的傅云，“总捕头大喜啊，到时别忘了请老道喝一杯喜酒。”

“啊！”傅云这才反映过来，脸窘得红红的。

“老大，恭喜啊。”

“老大，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哦。”所有人都在向傅云祝贺，却完全忽略了抱着白思羽痛哭的沐雅。

沐雅看了看白思羽一脸的惨白，用一种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对他说道，“颜姑娘的姐姐今天要扶棺回江南，你这会儿子若去官道上的长亭也许还来得及见颜姑娘最后一面。”话音未落，白思羽已闪过她，双足一点向官道奔去。

离官道越来越近，白思羽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没想到那日在六扇门一别，对他而言竟是永诀，她淡淡的笑容，温婉的眼神还在他心头萦绕，但如今却已天人永隔了，从此他再也无处去寻她。

这时雨竟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白思羽看着俨然已在眼前的长亭，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此刻长亭里空无一人，雨水早已把他的头发，衣衫都打湿，但他似乎恍然不觉，也并不走进亭子，只是愣愣的站在亭口，许久方忍不住伏下身子独自哽咽。

雨好像小了，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为他撑伞的人，“神捕何必在雨中独自啜泣？”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在白思羽身后响起，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说过这句话的那个人，不是已经……

转过身，他的眼睛霍然对上了身后撑伞的女子的眼睛，依然是熟悉的白衫，依然是熟悉的浅淡笑容，那人的眼睛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执起他早已被雨水淋得冰冷的手，走入亭中。

白思羽宛自不信的看着她，“你是清莲？你没有死？”

白衣女子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只是轻声说道，“我和皇上打赌赢了。”

“但是沐雅说你已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思羽的唇轻微的颤抖着。

“没错，在宫中李二姑娘已经替她姐姐死了，所以现在的我只是颜清莲，也只能是颜清莲，我再也不能在京城露面了，而你是朝廷的人，我们又如何能在一起呢，神捕忘了我吧，何况今日我也是特地来向你辞行的。”说完她已松开了他的手，并不去看他。

“你要去哪里？”

“山野之人何处不为家！”

白思羽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眼中却有坚定的神采，“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放手，我已决定辞官，不管你到哪里，我就会陪你到哪里。”说完一把将白衣女子拥入怀中，抱得紧紧的，似乎害怕一松手便又是永诀。

“你不后悔？”白衣女子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
“不后悔，我只知道，如果这次我再放手，才真正会后悔一辈子呢。”青衣男子温柔而又坚定的说道。

这时雨已经停了，露出了苍青色的天空，天空中还挂着一道彩虹，将雨后的大地照耀的五彩斑澜。
全 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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