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作者:连谏)》第50章


她一个人去医院做例行检查,看到别的女子都在丈夫的娇宠下柔弱着,她的心是酸的,但是,她已很少流泪了。
除了软弱,泪水说明不了什么。
当爱情撤离了,她便无有了软弱的资本。
眉西不止一次劝她:就顾海洋对你那德行,你还独自辛苦着为他生孩子?美得他吧,打掉!
肖晓说:你错了,哪怕他现在就是另有新欢,我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他失去了母亲,如果我坚持生下这个孩子是自私的,那么就让我自私一次,让我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赎灭我心中的愧疚,孩子是带我飞出赎罪沼泽的天使,天使怎么可以被中途扼杀呢?
《秘密》第十七章1(1)
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地侵袭了城市,街上的颜色,日益萧瑟了。
除了偶尔在梦里重复一些过往的美好时光,顾海洋连一个电话都不曾打回来过,他的冷漠让她渐渐失去了有他对话的欲望,每日读一些产前知识,再就是预习一些育儿知识,时间并不是最好的疗伤机器,所谓的平静,只是做给他人看的姿态,心中汹涌的暗波,只有自知。
因为太久没回过妈妈家了,对顾海洋,妈妈也渐渐有了不满,时常和肖晓抱怨:我自以为眼亮,结果还是找了个婚前善做戏的人,才不过做到部门总监,就视岳父岳母如不存在了。
肖晓便笑:他不是忙吗,这不,他经常派我来看你们,还不够么?
妈妈不置可否,摸摸她的脸,笑着说:还好,小晓,看样子你过得还算舒心,都胖了不少呢,我对他没什么要求,只要让你过得舒心我就满足了,咳,都说岳母最疼女婿,其实对女婿好还不是为了让他对自己的女儿好么,做母亲的,哪个没私心呢。
肖晓强做笑颜:妈妈,原来你对他好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呀。
妈妈就笑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从妈妈家出来,天色还早,肖晓便想去商业街转转,最近,特爱看商场里的婴儿用品,见着漂亮的,就会拿在手里傻傻地看,痴痴地想,将来这东西给宝宝用会是什么样子,逛了半天,买了些宝宝一出生就要用的东西,软软的小绒线衣服,还有吊在婴儿床上的吊铃什么的。
走过一间西餐厅的落地窗时,她忽然想起妈妈说自己最近胖了,便站下,看落地窗里映出的自己,脸色还不错,其实不是胖了,而是怀孕让她的腰腹日益显现了,只要留意一下,就会看出她鼓起的小腹,她不想让妈妈看出来,进门就扎上了围裙,在厨房里帮妈妈忙,吃完饭妈妈要她摘下围裙,她不干,说一会吃水果,果汁滴在羊绒毛衣上很难洗。
肖晓对着玻璃里的自己笑了一下,把掉在脸上的一缕头发往上抿了一下,无意间望里面一看,隐约觉得有个人很像顾海洋,便定了定神,趴在玻璃上看,果然,是他,与一位红发女子,对面而坐,女子点了一支烟,媚笑着冲他吹了一个烟圈说了句什么,顾海洋就扑哧一下笑了。
自从母亲去世,肖晓从未见他笑过,女子忽然又偏了偏脑袋,指了指额头,顾海洋伸手,撩起她四散下垂的头发,往她耳后掖了一下,冲着肖晓的一侧,便袒露出了一张似玉无暇的白皙脸庞,女子娇羞地笑了一下,好象心愿得偿的样子。
站在窗外的肖晓,就觉一股热热的东西,从心脏出发,想着身体四处发散,到了手脚却变成战栗的冰凉。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进餐厅的,不记得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那张餐桌前,就那么一语不发地,死死地盯住了顾海洋的脸,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
她的意外出现,显然让女子有些张皇,她看了看顾海洋,迅速镇定下来,拿起手包急急说:我先走了。
顾海洋面无表情地看了肖晓一眼,冷静得如同面对一个认错了人的陌生人,隔着桌子,他伸手,按在女子的肩上:洛美,你坐。
然后,拖过她面前的牛排,替她细细地切了,推回去:冷了口味就差了。
好象身边压根就没人站在那里,一切都是淡定而从容,有条不紊。
肖晓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了剧烈的摇晃,她想,她再也不能站下去了,再站下去,她将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同倒下去,是的,她不想倒下去,不想让这个男人把自己扶起来,她不想让他的手指碰到自己的身体,哪怕只一寸地方,再也不想让自己的目光看到这个男人,也不想让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否则一切都是自取其辱。
她慢慢地转了身,向外走,她说不哭不哭,可是眼泪不听话,她说我不能跑我要从容地离开,哪怕到了街上就扑地不起,也不要在他们面前失态。
到了街上,她开始奔跑,身边的一切,恍如都不在眼里,她只听见一阵疯狂的哒哒声敲击着街道,向着她不知道的远方绵延而去。
她知道,在这一刻之前,她还不肯死心塌地地承认已经丢失的爱情,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失去,彻底远离,远到,哪怕她用奔跑的速度,都不能追上了。
她跑得太累了,再也怕不动了,逃到哪里都是没用的,她不知道,究竟是她弄丢了爱情,还是她被爱情弄丢了,她茫然地看着街道,望着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人,站起来,慢慢往家走,途中有几辆出租车缓慢地粘着她问:小姐,要不要车?
她没反应,径直地往前走。
走到家时,已是午夜了,她按亮了灯,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他在抽烟,整个客厅里都是乌烟瘴气,那只湛蓝湛蓝的烟灰缸,是她采购结婚用品时觉得漂亮就买下来的,为来访的客人准备的,这深海水一样优美湛蓝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的尸体。
是的,是尸体,这个曾是爱的暖巢的家,现在成了爱的尸体,冰凉,没有任何暖意。
那个烟灰缸是一具美丽的棺材,这具美丽的棺材下,压着一张打印着文字的纸,不需看不需问,肖晓便猜到了上面的内容。
走了半夜,心已从疯狂中趋向冷静,她放下在奔跑中已被弄得支离破碎的袋子,它哗啦一声便倒地了,像她听到的爱情倒下的声音,装在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惊动了顾海洋沉沉的眼皮。
《秘密》第十七章1(2)
她平静地解着外套上的扣子,说:你等一下,我马上就签字。
她翘了一下脚,把外套挂在衣架上,顾海洋的目光从地上散落东西上慢慢移到她身上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停住,那束目光像一尾冻僵的鱼,粘在她的小腹上。
肖晓微笑了一下,走过去,拉过那张纸,看也没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顾海洋的手举了举,犹豫着,猛然合在她正要离开的手上:你怀孕了?
肖晓抽出手,说:是啊,不过,没事,你可以走了。
顾海洋仰着头,凝望着她平静的脸,颤声问:那天早晨你吐了,是不是因为你怀孕了?
你说呢?肖晓换上拖鞋,进卧室了。
从看到顾海洋为那个叫洛美的女子切牛排时,她的心,就已死了,带着她最后的希冀,湮灭在了初冬的风里。
肖晓拉开被子,钻进去,翻开刚买的育儿书,听见顾海洋的脚步声在门外迟疑了一会,一点点移进来,在床边站了一会,慢慢趴在床上,将脑袋伏在肖晓小腹上,热热的液体渗透了单薄的被子,蔓延在肖晓身上,她哗啦哗啦地翻着书,没说话,也不想看他。
顾海洋隔着被子轻轻抚摩着她的小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肯听么,告诉与不告诉有什么区别么?肖晓轻笑了一声:你该走了,哦,那女孩很美。
说着,翻了一下身,把顾海洋的脑袋从身上甩开。
原谅我,肖晓,你原谅我……顾海洋喃喃说:我不走,再也不要走了。
别留恋一个不再爱你的人,孩子不过是爱情的副产品,他的到来并不证明爱情还存在。见顾海洋不肯走,肖晓起身,抱起被子,去客厅的沙发,关了灯。
黑暗里,顾海洋弯要伏在她脸上:我和她没什么,只是你去了,我心里忽然就想恶毒一下。
呵。肖晓又是轻笑一声,起身,抱着被子进卧室,黑暗里,她张着眼睛,窗帘没拉上,冬天的月亮显得迷蒙而混沌。
她惊异地发现,从进家门到现在,她竟没落一滴眼泪,或许这就是他们常说的哀大莫过于心死吧,原来,心死就是不再为一个人所动,哪怕威胁哪怕眼泪,都已是风过窗外,与己不关。
《秘密》第十七章2(1)
那夜,顾海洋没走,他躺在床上,抚摩着母亲的照片说:娘,你知道吗,我们都误会肖晓了,她不是嫌弃你做的饭不干净,她是怀孕了,怀了你盼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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