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赋》第2章


出乎她意料的,他挣起身来,从床上坐起,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圈在怀中。他的头深埋在她颈间,静了一会儿,她忽然摸索着要将她的衣带解开。
宁潋微微侧脸,张开嘴,用牙齿咬了咬他的耳垂:“喂,笨蛋,你可别后悔。”
回答她的却是更加急促的动作。
宁潋终于一笑,淡淡的温柔染上了眼角眉梢,将素日的冰寒冷峻悄悄抚平。她将他的头捧过来,微微合目,深深地吻了下去。
于是一夜缠绵。
次日,晨光初露,宁潋披衣起身,眼眸沉沉,望着床上那仍旧熟睡的人,最终还是一挥手,房内的一切凌乱又恢复如昨,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冷然转身,衣袍翩飞,她踏出了房门。
她在花园中站了很久很久。
顾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恋恋不舍地从床上起来。披上衣,他信步走到花园,远远便看见了那道火红的孤影伫立在花前。他没有赏花,只是抬头,遥望天际,周围的一切声色在这一刻都似乎沉寂了下去,只余一道孤绝挺拔的火红身影。顾峥悄悄望向他的侧脸,只见那人夺目的容颜,竟让他脚边肆意盛开着的艳丽牡丹,都一时失了颜色。
顾峥心一跳,登时想起昨晚的梦,脸立刻悄悄红了。不及细想,他赶紧快步走近宁潋,急急道:“阿敛,我昨晚做了个梦!”
宁潋回过头,神色似笑非笑:“什么梦?”
顾峥噎了噎,忽然说不出话来。他的那般心思,只是稍微想一想,都会觉得侮辱了那个人,更何况是说出来让他知晓?暗中对自己的鲁莽悔断了肠子,顾峥卡了半天,最终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梦见了一只很好很好吃的红烧猪蹄。”说罢,为了表现自己说的是绝对的真话,他还舔舔唇,极力做出垂涎欲滴的模样。
宁潋眸光一冷,淡淡道:“想吃红烧猪蹄了?那我现在便去让你的厨子替你烧这道菜罢。”说完,她拂袖而去,只留下顾峥傻傻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离开花园,宁潋回想起顾峥说“梦见红烧猪蹄”时的表情,终究还是忍俊不住,轻笑出声。
叁 玉树琼枝作烟罗
眉月如钩,清风徐起。原本应是如诗如画的夜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却带上了别样的味道。
嗅着那浓浓的血腥气,一个小兵停下手中的工作,无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夜空中的明月。一瞬之间,他竟觉得那散发着淡淡柔和浅黄光辉的眉月,都被迫染上怨气,变作了浓浓的血色。
这注定是一个被载入史册的夜晚。
宝元二十七年八月初四夜,定远大将军宁敛领军入宫城,言晋王意图谋反,特率兵前来保驾,并遣军捉拿晋王。
宁潋着一身铠甲,脊背挺得笔直,高坐在马背上,冷冷望着皇帝寝宫的方向,唇边带着一丝清淡的笑意。一个属下匆匆赶到她身边,根本不敢直视她的容颜,俯身便拜:“大将军,赵将军已成功接管禁军,皇宫尽入我们之手。晋王在半个时辰前被韩将军的手下擒住,送入刑部大牢,等待大将军发落。整个京师已经封闭,由韩将军指派士兵进行巡逻控制,确保消息暂时不会走漏。”
“知道了,你下去吧。”宁潋淡淡应道。
属下匆匆退去。宁潋拨转马头,一个亲兵也未带,径自出了皇宫,向刑部大牢而去。一路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只有巡逻士兵在街道上来回巡查,每个人的脸上,神色紧绷,仿佛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遥遥看见宁潋的打扮,他们便不由自主地挪开脚步,让出了一条道,然后悄悄转过头,目送着她渐渐远离。
来到刑部,宁潋在早已坐立不安的刑部尚书带领下,直接去了关押晋王的牢房。打开牢门,她站在晋王面前,看着他努力想要装作平静,却始终抑制不住惊惶的神色,微一勾唇,浅浅一笑:“晋王爷现在可好?”
睁大着一双眼,晋王怒视着她,唇齿间带着几分颤抖,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宁敛,你竟敢——”
宁潋截断他的话:“我敢,有何不敢?我只不过做了那件你一直想做却没胆子做的事罢了。呵,王爷,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性命、你的家人,都在本将军的掌控之下。你确定……你还要像刚才那样对本将军说话?”宁潋的声音越发柔和,带着令人沉醉的最柔美的浅笑,口中说出的,却是最冰冷的威胁话语。
得知情况果然如自己先前所料一般糟糕,晋王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知道他早已成为了宁潋刀下的鱼肉,任人宰割:“你……你还想要干什么?”
“要你的命。”宁潋声音中带着一丝低浅的叹息,可是不管是那声轻叹还是她的嗓音,都带着彻骨的冰寒。她一扬手,白光刺目,腰上的长剑瞬间出鞘,被握紧在那双修长冰冷的手上,剑尖指准了晋王的心脏,“我想,你也听过,斩草必除根。”
晋王脸色惨变,强笑道:“你不敢的,宁敛。”
“这世上岂有我不敢做的事。”
月光透过窗缝,洒落在宁潋的脸上,将她的容颜照得越发绝美,望之恍若月宫仙子下凡。而晋王,望着眼前之人白皙冰凉的容颜,却丝毫没有欣赏美人的心情。他浑身战栗着,害怕到了极点。
剑尖毫不留情地往前一递,晋王惨叫一声,捂住胸前不断涌出血色液体的伤口,怒目圆睁:“我告诉你,若顾峥登基,必有一天他将除掉你!”
“宁敛,届时你终将不得好死!”他怨毒地诅咒着,终于还是没有了气息。
宁潋抽出长剑,剑尖斜指地面,一滴滴鲜红的液体从剑上滑下,落至地上,在静寂无比的牢房中,跌出清晰的声音。宁潋乌眸沉沉地望着晋亲王的尸体,脑中回响着他最后的诅咒。
她其实,知道的。
若顾峥登基,他怎么可能不会忌惮她这个敢逼宫、敢杀亲王又手握兵权的人?总有一天,他会不再信她,为了自己的权力而对她动手。
但是,她不可能为了他,放弃自己的骄傲。
——她若要一样东西,必定要将它完全得到;若不能完全得到,她宁可不要。
宁潋冷冷转身,长剑“铮”地一声入鞘,微一沉吟,淡淡对在一旁吓得浑身颤抖的刑部尚书道:“就说他自知罪大,自尽以谢天下。”
说罢,她绝然而去,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次日,宝元帝下诏退位,立六皇子峥为帝。九月廿二,顾峥登基,年号观止。观止帝的第一道诏书,除例行的大赦天下等外,便是升宁敛为尚书令,总领宰相事务。
纵然他遵守了“我若为帝,你便为相国”的诺言,但宁潋知道,自从他成为帝王后,便有什么东西,悄悄地不同了。
但是始终,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固执地想要赌一把。
肆 砌成此恨无重数
观止二年,太上皇驾崩,举国皆丧。
早朝散后,顾峥将宁潋单独召入御书房内。
摒退下人后,他含怒一拍书桌,顿时发出一声巨响:“宁相国,你老实交代,你对太上皇动了什么手脚?”
一抬眼,一双乌眸直直地望进顾峥眼眸深处,宁潋似有深意地含笑道:“陛下,我记得太上皇是暴病身亡。陛下不去问太医有关太上皇的病情详细,怎么反倒来问我?”
“阿敛!”眉尖止不住地一跳,声音蓦然抬高,顾峥顿时恼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也没做什么,就是很恭敬地请他饮了一杯鸩酒。”笑意渐敛,她语转淡漠,“你不觉得他最近动作太多了么?我可没那个闲情再去算计他,索性一杯鸩酒了事。他省得烦恼,我也乐得清闲。”
“阿敛。”证实果然如自己所料,顾峥抬眼瞪着她,“你把底下的朝臣士大夫都当瞎子了?这么一做,史书上的污点就再也抹不掉了,你我都如此。”
“没有关系。你如今根基还不够稳,这个时候,除去太上皇,绝其根本,才能让底下的殿臣死了复辟这条心思。只要能够将皇权牢牢握在手上,这件事情的影响,可忽略不计。”语声微微一顿,“顾峥,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
“阿敛……”顾峥绕过书桌,走到宁潋面前,一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眼中的神采一时沉寂了下去,“纵然从前,他——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我的父亲。”
手指渐渐松开,他的手掌却向下滑去,直至将那一只柔软的手握在手心之中。那双手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凉而柔软,八年的持枪驰骋,仿佛没有在这双手上留下任何痕迹。
全不似他。
就像想要牢牢握住什么东西似的,他一下一下,将手收紧。
其实,他一直很想知道……那个人,那个曾陪他转战沙场、谋算朝堂,一直不离不弃的人,他的心,是否像他的手一般,其实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也许真的……什么痕迹都没有吧。
宁潋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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