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凤颠鸾》第47章


她朗声呵道:“九哥,干了这坛!”
说着,拔盖自饮,一口不歇气豪气灌下,犹如只是喝水一般。她脖子直动,有两股酒水自两侧涓涓流出,湿襟无碍。
赵咫遥微微皱眉,他很少喝酒了,酒量也不行。但是怕她瞧见自己的愁容,他旋即消散。抱着坛子,轻轻抿了一口,还好,又抿了一口……但照他这样喝下去,只怕一天都喝不完。
更何况燕云城主面对着他豪饮,又开了一坛,
她不经意地将目光往这边一扫。赵咫遥喉头一动,连忙抬起酒坛灌了下去,呛得他想吐出来,却不敢吐,只能把酒坛再倾斜一点,遮挡住自己尴尬的脸。 
实在是喝不下去啊……却只能喝。赵咫遥在酒坛后面异常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酒从整个唇沿往下漏,湿了他的下巴,然后干净的白衣变得透明,浊上了浑身的酒气……
他闭着眼睛,闭着闭着就醉了。
“客官,客官这位客官……”酒保还沉浸在那金子的光芒影响中,左右两个客官说不清楚,干脆把头拨浪鼓似的一摇:“女客官,女客官,这位男客官他……他,他——”酒保僵住了。
李纯柏低眼俯视了会醉晕过去,瘫软在地上的赵咫遥。继而稳当当把酒坛放下,翘起的腿抬下来,落地,走了过去。
不动声色的眼神里蕴含的力量,稳重无人能驯。
起手一抓,五指抓起赵咫遥后背的衣服,往自己身后一甩,将他甩搭到自己肩上。然后右手扶着他的双腿,不让他掉下去。左手垂着,还抓着一坛酒,径自离去。
留下目瞪口呆的酒保和路人们,望着这个女人挺拔的背影,和她铿锵有力的步伐,在夕阳已近的那几抹橙黄里极具威势,又颇有风霜之色,让人心头生出数分沧桑。 
****
“主公,你为什么把他带回来了?”看城主居然背着他们最忌讳的那个人回到燕云军中,诸将不解,都或多或少带着怒意上前询问。
其实看到赵咫遥,哪个不想揍他一顿?
尤其是阿简,把锏猛地一竖,身子往地上一蹲,死死封住门口,不让带着赵咫遥的李纯柏进去。
她淡扫了眼,无波澜道:“阿简,让开。”
阿简撇撇嘴,偏过头去。
“阿简,让开。”
少年忍着,把嘴唇深深的咬起来,目光越来越难过。他终于忍不住,咆哮一声,挥拳往地上砸去——莽撞也没看地上,正好敲在一块石头上,皮肉与坚石相撞,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阿简猛侧过头,大声道:“你一刻要把他带回去,我就一刻不让。”
“是啊,主公。”彭寒烈不来劝阿简,反而帮他劝主公——赵咫遥这个男人,可万万不要再沾。
“呵——”李纯柏反倒抬头一笑:“谁说本尊要把他带回去了?他醉在那里,本尊要是不管他,必定会被聂玄捉去了。”
继而朝站在那里一肚子脾气的阿简道:“等我们回燕云,安全了,在城外就给他一匹马,让他自己回天狼去。”
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炸脾气属下解释什么……
她只想到这,没注意到扶在她肩头的男人,睫毛颤了颤。
其实赵咫遥酒劲过去,已经醒了,刚才的话他全部听到。
他在李纯柏肩头感觉着她身子的移动,阿简让开,她迈着坚毅的步伐走进去,赵咫遥眯着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的双足。他只觉一片凛然,仿佛李纯柏脚下有利刃寒光。
谁说本尊要把他带回去了?等我们回燕云,安全了,在城外就给他一匹马,让他自己回天狼去……
赵咫遥脑海里反复重响她说的这几句话,就跟金刚大咒一样,他想从脑海里赶出去,都赶不出去……
一遍一遍的响,他的头揪来复去的疼,心也揪来复去的疼。
他不想听!!
忍受不了,他把双臂挪了上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醒了就下来!”他的身子突然被人一掷,抛到床上——她手上只用了三分力道,下手不重,所以赵咫遥跌在柔软的床上,并不觉疼。
原来她知道他醒了啊……
赵咫遥整整衣襟,欲下床来——却生了一个念头,便没有下来,只在床上端坐好。唇角不是滋味地一笑——是正对着凝视着她的一笑。
那一抹凄凉他要叫她清楚的全部看到,然后,李纯柏一定会心里忍不住,自己主动提出,甚至请求赵咫遥留下来。
就像以前那样,他自己不说,套她自己上钩。
赵咫遥觉得这点上,自己还是有把握的。
但渐渐他就慌了:婉婉怎么不说话?她明明看到了自己的苦涩,为什么她回应的目光,是如此寻常平淡?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赵咫遥的自信和把握,也一点点减少,最后稀薄得他自己都支撑不下去。
心里更慌。
一慌,就守不住先出了口:“婉婉,你……为何不留我几天?”
她在那里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取了些小点,也不管他,一个人吃吃喝喝起来。
燕云城主自己忙自己的事,对床上的这位充耳不闻——或者,她觉得没有必要回答。
赵咫遥心里苦,却说不上话,李纯柏平平常常的目光,在他看来比墙也硬,硬得一挡,就挡得他再怎么言语再怎么行动,也苍白无力。
又开口,又追问,又……恳求:“或者,你和我一起回去?”
“回去?”燕云城主一笑,随手抛给他一个果子,划了个高高的弧线。赵咫遥伸手去接,没接住,果子掉到了地上,脏了。
他想弯腰去捡,踟蹰了一下,腰没弯下去。
李纯柏目睹着他的两难,摇摇头道:“能让本尊说‘回去’的地方,只有燕云城一个。”
“……”
过了一会儿,赵咫遥起身走了过来,他靠近她,却始终隔着几寸,若即若离。
“我们的孩子他还好吗?”他满腔诚挚地说。
李纯柏背脊一僵,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缓和:“我命人把他抱进来。”
听了这话,赵咫遥俊美的眸子里终于闪现了好久不见的光,熠熠生辉。他的动作很轻,就在不知不觉中,把身子再挪近了些,和她挨着,几乎要和她的身体相接触。
他散发出来的温热气味,充满了两人的周围。她皱了皱眉,鼻翼没动,却不可察地屏了呼吸——这熟悉的气味她每闻必被迷醉,沉沦其间根本无法自控。可现在,她开始慢慢试着避免它,克服它。
当然这些赵咫遥都不知道。
孩子被带过来了,快一岁了,小孩儿长得很好。他皮肤像赵咫遥的白,唇像赵咫遥的薄,眉毛像赵咫遥的淡……他从头到脚,甚至笑容神态,无一不像他。
除了一对星目,威武像极了他娘。
他很乖,好奇注视赵咫遥的星目带着浓烈地笑意,乐颠乐颠甚至发出了“咯咯”清脆的欢呼。
见到了父亲,这孩子是有预感的欣慰吗?
赵咫遥一下子就被儿子触及到了心里头最柔软的地方,鼻内泛酸。自己心头的肉好像一下子就连到孩子的肉上去,扯着他向前靠近,又扯得他生疼。
他记得李纯柏说过要给一双犬子起名“清”“澈”,叫他们做人清澈不似自己。但可笑的是,他却像失忆了似的,忘记了活下来的这个孩子叫的是哪一个名。
“这个是赵清还是赵澈?”赵咫遥的声音有些含糊哽咽,说不清是幸福还是苦涩。
“李澈。”
“……”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渐凉,大家注意保暖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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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宁静 。。。 
“呵——”他尴尬地笑了笑,自己跟自己解围。然后把自己的视线,全部转移到儿子身上去。因为孩子被李纯柏抱着,他又不敢碰她,只好拱抬起手肘,悬空着整理孩子的襁褓。一点一点,仔仔细细,仿佛想把这一年他欠了父爱,全部付出来。
手忽地滞住了,颤抖着,一点点将那处襁褓慢慢地掀开。
孩子右小腿肚上的青色斑迹渐渐暴露在他眼前,儿子露出的青斑范围越来,赵咫遥的手越颤。最后直到李澈腿上的斑迹全部露出,像寥寥燃烧的火焰。
烧灼得赵咫遥心里阵阵难受。
“两个孩子是一模一样的,腿上都有这个胎记。”燕云城主的话语很少有这样震颤——像一个柔弱的妇人,而不是她一贯的强悍。
身上的伤剜得口子太深,也总有愈合的一天。心底的伤一刀砍下去,就成了永远的记忆。就算结了疤也还在心里,算不准哪天又会撕裂,旧伤复发,化脓流疮,疼痛更甚。
赵咫遥听了手更抖,四个指头几乎是一点点抖着摸上了孩子的胎记。他怕自己的指甲划到他,特意翘起一些,只把指头肉的那一面上去触。
这是他赵咫遥的儿子,不管他以后还有没有儿子,他都要让这个儿子继承自己的一切。
他认定了!
心里又生出想把他带走的念头。
眼角悄悄地瞥过去,看见李纯柏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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