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死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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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好耐性，听她悉悉索索地忙这忙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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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易过，说话间已是冬尽春来。
天朝皇子们除太子监国外，其余几子皆是无职。只因当年宁王掌兵，福王曾行走于吏部、户部多年，多方培植党羽，才致当今登极之初几遇刀兵之祸。到了元光朝，皇子中早立太子，定名分；皇子赏赐丰厚，无实权。
靖王翊，赐良田万顷，山林千亩。本应离开京城赴封地的，只为靖王身体病弱，一直淹留京师。靖王用人调度得力，王府中三大管家，周升保守谨慎掌田地租赋；史良勇武有度量，负责山林猎户；陶进精于算计，敢想敢做，掌管王府商铺。王府用度又无大的开支，所以众仆役、丫头婆子的月金在京城达官贵人中是有名的。且靖王待人宽和，女子二十出府，不管活卖死契尽皆放行。因此府内并无寻常人家的奸佞之事。
眉生经过半年的留意，发现做靖王王妃是天下最清闲的差事。王府一切事务皆有章可循，事事有人、人人有事，每个人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翊的身体内有眉生悉心照料，外有顾随安尽心调理，竟是一日好过一日。于是，每到阳光晴好的日子，靖王夫妇会乘车出外游览。
京城里的大街小巷，茶肆酒寮，店铺书屋；城外的名山古刹，曲池幽泉，佳园密境；竟无一处放过。
每次外出两人只作寻常富户人家的少爷、少奶奶，眉生自是无人识得，靖王也因为眼疾之故，从小与朝中众人少接触，竟是无人理会的。
这一日，两人听说城外十里古寺内有千株桃花，都是在山下桃花凋谢之后，始得开放，所以京城中人称此寺为桃花寺，山寺的原名反被湮灭了。一大早，与顾随安夫妇一同前往。
宫中，上书房内，皇帝忽的将手中朱笔抛至几上，叹道：“没得老子累死累活，不肖子却携妇游春。”
一旁太子闻言失笑，想来定是靖王府中的影卫又送来靖王夫妇出游的消息。近几月来，翊与他的小王妃东游西逛的，惹得宫中父皇甚是羡慕，直叹自己劳碌命。
“治儿，咱们也不干了，去凑凑热闹，翊不是最恨别人找他的小王妃吗？今天去给他添添堵。”
治眼见得父皇已经将政务处理妥当：“儿臣也好久不见翊了。只是，要不要准备准备？”
“朕早就安排好了，要不要接太子妃一起来啊。”
“谢父皇，不用了，她身子不太方便。”太子奏道。
“好，好，好。”皇上听说此事更是高兴。
靖王夫妇本来是与顾随安夫妇一起来的，谁知道这顾随安因老婆在家被两个儿子缠得死死地，自己一点接近老婆的机会也无，趁着这次出游将两个跟屁虫扔在家中，更嫌靖王夫妇碍眼，早早拐着老婆不见了踪影。靖王妃体贴府内丫头仆妇，尽日忙碌不得清闲，让他们随意结伴自去游春，约定两个时辰后在山下马车边会合。凉亭中只剩靖王夫妇。
“翊，我想听你吹箫。”眉生走到栏杆边，倚坐在栏杆。
靖王从怀中取出竹箫，霎时，清亮婉转的箫声响彻桃林。
皇帝与太子出宫并未惊动京中官员，只带些宫中侍卫随行，羽林卫身着便装远远跟在后面。
本以为偌大的桃林，找人应该不易，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皇帝一行人，从桃林东南角入林，边走边品评桃花，谈得甚是高兴。太子眼尖，向皇帝使个眼色，手指指向身前两丈地的林中凉亭。
只见绿烟红雾之间，翊一身青衣，长身玉立于娇树花影之中，一杆玉箫婉转缠绵听之令人忘俗；栏杆处，王妃身着烟杏色纱衣，与漫天落英同色，唯见墨黑的长发垂至腰间。两人如同一双神仙眷侣。
皇上举手止住众人。
待眉生发现亭外站着的皇上众人，急忙从栏杆下来，脸倏地红了。翊觉察到眉生的异样，停下来，轻声问，“豆娘，怎样？”
“是皇上和太子殿下。”眉生小声说。
皇上见已被眉生发现行藏，令众侍卫等在亭外。
“翊，好闲情啊。”皇上见翊脸色红润，身体强健不少，很是高兴。
“儿臣参见父皇、皇兄。”眉生随靖王一起行礼。
“罢了，父皇也是出来疏散疏散的，不必拘礼了。”
太子治等不得这句，早走过去抱了抱翊，一时贪玩竟将翊抱了起来，“翊，不错。皇兄快抱不动了。”转头向眉生说笑：“多谢弟妹。”
眉生的脸更红了，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借机走开去，从茶奁中取出，为众人斟上热茶，摆放好带来的小茶点。
饮毕茶水，四人起身向桃林深处走去。翊把手伸向一旁的眉生，两人牵手而行。
父子三人边赏边谈，花径曲折，石润苔滑，翊任由眉生牵引，信步而行，不再如往日外出时的小心沉默。三人甚是高兴，尤其是太子与靖王，两人从小感情融洽，只因两人各自成婚又加之太子国事繁忙，两人经常数月不得相见，今日难得洽谈，自是不会放过好机会。
侍卫隔着桃花，远远看过去，竟是一幅绝好的行乐图。
众人赏得尽兴，直至日已偏西。
进了京城，皇上与太子径回宫去。
靖王夫妇回王府。
静心园。
蕊妃与皇上坐在临水的轩榭。
“今日见到翊。”
“怎样。”蕊妃为皇上续茶。“自他大婚后，臣妾只见他一面，倒是时时宣靖王妃入宫闲话。”
“你还是这么别扭。”皇上道。
“是我不知道该与翊如何相处了。”蕊妃有些无奈，“我错过了太多。”
“你觉得王妃怎样？”
“看皇上的神色应该是很满意了？想是今日也见到眉生了，他们两个一向形影不离的。有时我想多留眉生一会儿都不成，据说回去翊要发脾气的。”蕊妃颇感好笑。
“是吗？你我做父母的都不曾见儿子发过脾气。”
“独独对眉生吧。或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忏悔，把眉生赐给我们。”蕊妃感慨。
“不要自责了，人总有想不明白的时候，何况这也不全是你的错。”
“不，若不是当日皇后的一巴掌，至今我也不会清醒吧。”这是蕊妃第一次提起当日栖凤宫内发生的事情。
皇帝并不追问，蕊妃自顾讲下去。
“我一直知道治是我的孩子，那天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昏过去了，其实我只是累了。我听到赵公公吩咐产婆抱给他强壮些的孩子。我的心里好恨，我九死一生生下儿子，却只能要别人挑剩下的。不，皇上您不用再解释，我这些年都想明白了。
翊身体从小不好，与治虽是双生，看上去比治要小上很多。治外向开朗，聪敏好学，翊内向沉默，从不在人前显山露水。我就更是生气，气翊不给我长脸。现在想来翊的性格我是有责任的，一个从小缺乏母爱的孩子，在深宫里是没有安全感的，他是在用本能保护自己。
那天我跑到栖凤宫，大声向皇后诉说我的不平。皇后很生气，她打了我一耳光。我还记得当时她已经病得很重了，我是个很恶毒的女人，若不是我她不会走得那么快。
她说虽然她忍我是因为投鼠忌怕伤着治，更多的是因为翊，翊离宫前曾在栖凤宫中对皇后长跪不起，求皇后能对我更宽厚些。皇后说她是不忍让那个善良的孩子伤心才任由我胡闹。
我当时就懵了。
皇后说，世人只看到皇帝手中的权利，却看不到皇上身后的艰辛。”
皇帝接道：“当年，先帝突然驾崩，未来得及在驾崩前颁下圣旨，以致给了福王等人机会。皇后不能生育，中宫无子则后位不稳，皇后背后的势力就无法全心支持我，而你生子为长，你背后的家族势力会觊觎朕百年后的皇位，为你争夺后位，必会导致两大家族的斗争，把治给皇后，是为了稳固朝中各股势力。”
“皇后说，把我们送进宫来的家人，心里都有着不能宣之于口的目的，我们是你的妻，也是别人的女儿姐妹，要忠于夫君又要保护家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家人置于皇上的阵营之中，一荣俱荣。我是真的惭愧了。”当年自己太过激动，蕊妃对具体情形已经记不太清了，但皇后说的一些话这些年反倒更清晰。
“最初进佛堂是因为觉得自己还是有委屈的，后来心当真能静下来，把前尘往事拿出来再看时，往往把自己羞出一身冷汗，真想不到自己当年会做出、说出那些的事、那样的话。”蕊妃自嘲地笑了笑。“幸好，两个孩子都不像我。”
“翊很象你。”皇上打趣道，“看他对小王妃的态度象极了当年的你。”
“看您说的。”提起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