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死桐》第30章

靖王吩咐贺福：“贺叔，咱们回去吧。”
“那王妃？”
靖王起身：“她不愿跟我走。”
见靖王执意要走，程府众人不知就里，也不好相留。众人送至府外，看靖王马车离去。程老夫人至眉生房内，见眉生仍是昨日装束，暗自叹息。眉生急忙迎上前来，笑道：“娘，有何事唤女儿一声就是。”程夫人拉着眉生的手坐下，挥手令丫头仆妇退下：“豆娘，心里有委屈跟娘说说，别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坏了。”眉生听得此言，眼中登时落下泪来。程夫人也不追问，只是轻抚眉生的肩臂。
“娘，女儿不是故意隐瞒。豆娘确是被靖王所休弃。”眉生哽咽。
程夫人点头：“我都知道了，昨日贺总管一挑明靖王身份，娘就知道了，靖王休妻京城内外早有传闻。你不愿说明是有道理的。只是豆娘你可想过，他当日也是为你的缘故才出此下策。”
眉生垂首不语。
“当日京中之事，实是险恶，靖王是不忍你随他受难。”程夫人劝道：“豆娘虽不是娘亲生，一年来娘也多少知道豆娘的脾性。我问你，当日靖王留你在王府，若是有人拿你要挟靖王，你会怎样？”
眉生猛抬起头：“我会…”眉生突然不敢开口。
“我儿宁死也不愿靖王为难，这就是靖王最怕的事。莫怨他，人总得活着才说得上重圆。”见眉生若有所思。
“豆娘，能了则了。人一辈子，说是百年又有多少人亲见过百岁之人。夫妻一场那是几百年的修行，这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的，把不痛快的日子记在心里一日，痛快的日子就少一天。看你们两个心里都是有彼此的，何苦呢。娘不逼你，你再好好思量思量。”程夫人叹息着出门去了。
正午时分，程濯气喘嘘嘘地跑了回来，也不待丫头通报，冲进眉生房中。拉着眉生就往外走。丫头急急请出程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你拉眉生去哪儿？”
程濯黑着脸：“再不去就出人命了。豆娘，跟我去见靖王爷。不管你们出了什么事，你总归不会看他死吧。”
眉生闻言，心下悚然。程夫人见说得严重也不好拦阻，只得吩咐府内的马车送两人出门。车内，程濯看着不语的豆娘，心里不是没有遗憾：“豆娘，靖王现在情形很糟，你莫要再刺激他。”
“即是怕我，何必一定要我去。”豆娘口中仍不服软。
程濯知她嘴硬，也不多言，两人一路无话。
进的米仓巷口，贺福正站在门前等候，一见眉生跟来先就把心放下一半。心中有许多言语，见了眉生却是一句也说不来，只是领二人往琢意楼而来。一进楼内，就听得人压抑的喘息声和呕吐声。贺福见眉生面有急色，忙说道：“是下人们大意了，只想着让王爷吃些东西，谁知王爷吃的小半碗粥，就搜肠刮肚地吐起来。一开始也没太在意，后来竟是吐出些血丝来。小人无奈，才请王妃过来。”
眉生听得，心管不住脚，一路越过贺福直奔卧房而去。其时，殷红四人正在手足无措，秀园一抬头见一女子也不言声直走过来，待得加以呵斥，早有浅碧哭出声来：“王妃，您可回来了。”憨园回身，心道终于见着了。
眉生并不答言，疾步走到床边。靖王听到浅碧的喊声，蓦地愣住，直到眉生拿着手巾为自己擦拭嘴角，听得眉生咬牙道：“你要想我恨你一辈子，你就再把身子糟蹋给我看看。”靖王伸手，眉生接住。“真是你，眉生？”
“你说呢，难不成是你日夜不忘的心上人。”眉生依然愤愤地说。
一旁的程濯趁空给靖王把脉，知道是气急攻心并无其他，开出药方，贺福自去安排人煎药。
众人见眉生与靖王两人只是不语，都各自散去。眉生叹声气，“你到底要我怎样？”
翊听得眉生问，只是把眉生的手合在自己的两手间。夏日炎炎，眉生觉得翊的手甚是凉人。
两人就这样面面相对。不知过了多久，殷红将药端进来，递给眉生：“娘娘，药好了，程大夫说，他在隔壁房里候着，有什么事，喊他就是。”
“知道了。”眉生伸手接过药碗，待要抽出另一只手，翊却握得更紧。殷红见此，笑着出去了。眉生瞥见殷红脸上笑意，心里烦躁：“放手。让人看见像什么。”
“不放。”许是吐过的缘故，翊的噪音有些沙哑。
“我决计不走，你把手放开，我伺候王爷喝药。”
“我不想喝。”
眉生提高声音：“王爷既是不愿喝药，眉生就先告辞了。”说着直起身来，靖王手中实是无力，眉生竟将手抽回去。
“我喝还不成。”伸手要接药碗。
眉生重又坐下，以勺强塞翊口，翊掩鼻而咽。药尽，翊闻碗勺相碰之声，遂起身欲下床。眉生急道：“又有何事？”只得将药碗置于床头，好腾出双手扶持。翊见眉生并无离开之意，心下甚是喜欢。
“我收回昨日的话。”翊没头脑地。
“哪句？”眉生问。
“我不会自己回京城，要走你得跟我一起走。”翊将脸转向眉生的方向。
“我为何要听你的话，别忘了你已经把我休了。”眉生语气有些不善。
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何时曾经休过王妃。”
“我有你写的和离书，你休想赖账。”眉生从贴身衣兜里取出和离书。
翊成竹在胸：“本王双目皆盲，这和离书不是本王所书。”
“他人代笔，也是有效。”眉生不服气。
“他人代书，需本人印记和代书人印记，王妃看上面可有。”
眉生急忙展开细看，确实没有任何印记。“京师内外皆有传闻。”
“若是我不承认，就只能是传闻。”
“你，太过分了。”眉生气急，径自掉下泪来。
翊不闻眉生言语，却听到啜泣之声，知道自己有些造次了。勉力起身将眉生揽入怀中：“是为夫错了，娘子恕罪。”不听这话犹可，一听之下眉生哭得越发厉害。
翊只得任她将头脸埋于自己胸前，一会儿的功夫前胸的衣服就湿透了。见眉生毫无停下来的意思，翊轻声道：“眉生，为夫尚在病中，实不宜久立。”
眉生听说，使劲在他胸前衣襟上蹭了蹭。方才抬起头：“那你坐吧。”
浅碧从房门上抬起头，笑着向其他三人摇摇手，四人一起下楼去了。来到楼下花厅，秀园最先忍不住，问道：“大姐姐，王爷和王妃好了吗？”
浅碧笑道：“先还听得王妃的哭声，现下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那你笑什么？”殷红问。
浅碧说：“咱们王妃生气时，你见她哭过吗？”殷红摇摇头。
浅碧接着说：“咱们王妃生气时是不哭的，只要哭了就是没事了。”
殷红说：“还以为你有什么呢，也不过是瞎说罢了。横竖无事，你们三个散了吧，我在这里候着，有什么事再叫你们。”
“我也没什么事，和你一处说说话，省的一个人怪闷的。”浅碧说：“你们两个去吧。”
憨园、秀园答应着去了。两人回房，秀园犹自喋喋不休，憨园却坐在绣墩上发呆。以前只听人传说，王爷喜欢的是死去的叶王妃，现在看来竟不是那样。自从被调到靖王身边伺候，自己心里就有了这人，自己也知道是妄想，可是如能被王爷收了，做个妾室也是好的。不是自夸，在王府的丫头里自己也是拔尖的。可是今日一见王妃才知道这场梦做得多可笑。
“憨园，浅碧姐姐说的不错，王妃长得真是好看。”秀园已经习惯了憨园的沉默：“我真的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眉眼，那眼睛就像是能滴出水来。你说怎么会有那么黑的眼眉呢。怪不得王爷那么痴心了。”
“咱们王爷是看不到的，秀园。”憨园说道。
秀园惊道：“你仔细了，贺总管交代过的不能随便说王爷的眼睛。其实，你说的也对，王爷喜欢王妃不会单是为了王妃长得好。”
“男女之事，自己尚且说不明白，何况是外人呢。咱们就别瞎操心了。”憨园站起来，“难得今日没事，咱们去后院看看吧，昨日我见满塘的荷花都开了。”
“好啊，去看看有莲蓬了吗？”
“你呀，就知道吃。”
夏日悠长，岁月静好。
似无情
程府，程家大嫂指挥着丫鬟小厮往车上搬着各种事物。程老夫人拉着眉生的手，嘱咐：“豆娘，回去要是不顺心，别再到处跑，咱们回娘家来。”一边的靖王抿着嘴笑。
“我记着就是。”眉生说。
程濯慢慢踱过来，对眉生说：“为兄与你一起回京城。”
靖王面上一沉：“不知程兄入京何事？”
“全家人都不放心豆娘，不如由我送她回去。若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