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怪谈》第66章

她的脸色失去血色，渐趋苍白。
“为何杀我？”凤箫一字一顿地问，几近咬牙切齿。
“我杀人还需要理由吗？”安吏居凝视着凤箫痛苦的脸，目光柔和似水，将她拥入怀中的同时也将那把匕首插得更深，残忍之至。
烛光映照着他轮廓完美的侧脸，却也在另一面投下深深的暗影。
绮窗之外，夜色渐深，恍如倾墨。昏黄的灯火与浓重的血色交织着，衬着这间厢房更显诡异。
安吏居动也不动地凝视着俞凤箫，直到她完完全全地死了，他方才松开紧握匕首的手。但，他依然紧紧地拥着她，拥着她渐趋冰凉的尸体。
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他心中意外地生出几分暖意来——尽管他刚刚杀死了她。
今夜没有月光。他怀拥着她，起身吹熄了烛火，夜色瞬地入侵，弥漫了整间房间。
只余下已经焦灼的灯花，在黑暗里回味着那最后一丝明亮。
【女官怪谈之灯花结终】
作者有话要说：褚沅对凤箫的喜欢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不过这里就不是因为前世今生什么的了……关于褚沅和凤箫的缘分会在番外里讲到。如果眉妩没有让迟四恢复记忆，如果狄燧没有跳出来搅局，实际上这一世的凤箫和褚沅会有很深的情感纠葛……但都只是如果了。
、幽翳沉沉
女官怪谈
第七个怪谈红莲夜
（一）幽翳沉沉
幽翳沉沉，花雾冥冥。
柳贞站在宫殿之前，似是有些心不在焉。身侧，两个小姑娘唧唧喳喳的讨论着——
“你是怎么死的？”
“我命苦极了。刚开始是染了风寒，结果因为家里太穷，没钱治，便越拖越重，最后成了肺痨。我想着反正治也没办法治，这样下去也是家里的负担，迟早招人嫌弃，死了反倒还能让人念起我的好，然后便上吊了。你呢？”
“唉。”说话的姑娘目光幽幽地看向远处，“我生前爱上了一个男子。那男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我被他迷的晕头转向，七荤八素……可惜啊，那家伙竟然是只狐狸精修成了人形，接近我只为了吸我的阳气……可恨！我以后再也不要相信男人。”
“唉，知足吧，你可比我好多了。我在生前，连个稍微俊朗点儿的男子都来不及见便死了。诶，我的名儿唤作玖月，你呢？”那个上吊死的女孩说道。
被狐狸精害死的女孩笑了笑，答道：“我叫妙簪。”
“妙簪，诶，你有没有听说啊……他们有的人说，咱们这儿的这个冥帝，不是真的冥帝，而是魔界的魔皇。真的冥帝已经死了。”
柳贞不由皱眉，面色不豫。
妙簪不解，“什么什么？我一点儿也没听懂。”
玖月神色紧张的说：“就是说——魔皇攻打天界，第一道打下的就是咱们冥界。冥界陷落失守之后，虽然生死轮回依旧，然而这冥界里的大小官员都已经换过了。小一些的职位——比如咱们这样的冥宫女官之类的，都换做新死的鬼，因此你我才有了机会。大一些的职位，比如十殿阎罗，黑白无常，要么从新死的鬼中物色，要么便由魔界的魔魇来接替。”
“天啊！”妙簪惊了，“竟然还有这等事？那我们……”
玖月挑挑眉，“我们还是不要管了——想管也管不了！咱们生前都是受苦的人，如果说想要去大明宫里做女官，那简直是奢想。如今死了之后还能混个女官当当，多好！再者，跟着谁不是跟？只要咱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不就行了。”
听着这二人的对话，柳贞渐渐握紧了拳头，眉宇之间隐有痛苦之意。
玖月好像这才注意到她，连忙热情地道：“诶？这位姐姐长得好生漂亮！你叫什么？”
“叫我贞儿就好。”柳贞笑的有些生硬。她不太适应同这般热情的人来往。
玖月并未在意，转而又拉着妙簪八卦起来，“唉，你看那个人……是否俊美至极？他简直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
妙簪抿唇微笑，美目之中却并无笑意，“他是谁？”她现如今很是厌恶长得漂亮的男人。她深信，这样的男人绝对是她惹不起的。
玖月兴致勃勃的答道：“他可是魔皇身边的红人，刚刚堕入魔道不过数月，便得魔皇如此器重，可见他实在超凡。他的名字叫做韩寿阳，情深不寿的寿，阴阳二气的阳。”
妙簪摇摇头，“那个男人果然是魔。你看，他虽然长得好看，可是眼睛里全是邪气。”
玖月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又一个侍女从殿内跑了出来，面色紧张的道：“几位姐姐，那姑娘醒了。贞儿，你快去唤魔皇前来。”
柳贞心里一喜，急忙转身，向着魔皇所在的宫殿前去。
魔皇所在的宫殿便是从前冥帝，即北冥神君所在的宫殿——曼珠殿。曼珠殿隐于一片云雾之中，遥遥望去，满目的暗灰色予人一种压迫凄寒之感。晦暗的宫阁，森严的戒备，缓缓流过的云雾，无声而压抑的静默，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肃穆且阴冷。
柳贞低下头，快步走了过去。
侍卫拦下她，冷冰冰地问：“何事？”
柳贞连忙道：“那位住在沙华殿的姑娘醒了，奴婢特地来通报。”
侍卫方才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刀戟，让开了壮实的身子，示意她走进殿里。
推开宫殿沉重的门，映入眼眸的是满目灰暗之色，唯有那殿中的宝座，在灰暗之中闪耀着灼目的银亮之色。宝座之上，斜斜地坐着一个人。那人容貌俊美有如神祗，如倾墨一般的长发流泻于银色盔甲之上，神情淡漠，目光慵懒，仿佛世间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干。
在他身侧，立着一位红发男子。那人的长发红的恍如暗色的火焰，妖冶，夺目，衬得那人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如雪一般娇嫩；他长身玉立，服御珍华，秀美如姣花照水，英勇如龙虎风行。
柳贞略一转眸，这才意识到此人即是魔皇的忠实下属——隋棠。
但听得隋棠低声向着魔皇道：“方才闻人来报，说是帝琰炽那日受了重伤后，立时逃回了碧落山。却未想到他那名叫蓉夭的妻子再度背叛了他，重回了实力已恢复大半的帝双嵬身侧。帝双嵬见帝琰炽身受重伤，便趁机重整旗鼓，再度夺回王位。帝琰炽的亲生儿子帝昕被帝双嵬囚禁多时，与世隔绝，全然成了个废人，连化形都不能，便连自己的父亲也不识得。帝琰炽深受打击，悲愤不已，实力大创。”
魔皇却只是有些轻蔑的一笑，轻声问道：“他死了没？”
“没有。只是不知逃往何处了。若是殿下想要知道，属下可以再去查。”隋棠道。
魔皇眸中光华流转，微微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口中笑道：“想必他如今定是十分后悔。他以对凤箫的爱为交换，向清平换来了神之力量，结果不仅抵挡不住本皇的攻势，而且连刚刚夺回来的王位也失去了。神的力量，原来却也不过如此。”
隋棠闻言，道：“许是那清平并未给他多少……按理说，获得神力的人不该如此。”
魔皇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确实，清平那女人可不是什么好货色。既骗了狄燧那个混蛋，又骗了帝琰炽这个傻瓜。”他顿了顿，站起身子，目光凝视着庭下的柳贞，道，“庭下之人，你来此有何事？”
柳贞连忙低头道：“住在沙华殿的姑娘醒了，奴婢特来通知。”
魔皇凝视着她，目光深邃而难测。
柳贞心中一凛，不敢做声。
大殿之内，灰暗无比，静默之至。
另一边，初初转醒的凤箫坐在床榻之上，怔忡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但见她面色苍白，唇色黯淡，显见是精神不济。然而事实上，她之所以成了如此模样，是因为——她已经是鬼了。
鬼。人死则为鬼，自此无知无觉，无形无影。
原来安吏居之所以杀她，是因为要带她来冥界。只是不知现在狄衮衮可好？
“又见面了，女官大人。”耳侧，遽然传来一个冰凉单薄的声音。
她蓦然一惊，回过头去，竟是那韩寿阳！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骤惊道。
韩寿阳冷冷一笑，“我身死之后，满心不甘，怨恨不已，不愿随那黑白无常前往冥界，投胎转世，便堕入魔道，做了人魇。如今你我能再度会面，可谓缘分不浅，或许是命中注定。”
俞凤箫眯了眯眼，沉声道：“你韩寿阳这般心狠手辣，城府深沉，做人魇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韩寿阳却呵呵笑道：“承蒙夸赞。我韩寿阳哪里比得上女官大人风姿卓越，竟连那魔皇都能勾搭得上……”说到这里，他眉间一动，遽然收敛神色，神情沉静，低声道：“魔皇来了。你且珍重。”
魔皇。安吏居。
凤箫仰首向那房门看去，正对上安吏居一双含笑的眸子。那双眼睛可真是漂亮，睫毛浓密，瞳孔澄净，恍若是水仙花缸底的黑陶石子一般，映着水光，带着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