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怪谈》第71章

那金色巨蛇吐着红信，狂嘶不已，不住的扭动庞大的身躯，立时间鲜血喷涌而出，仿佛血雨一般降在龟裂的大地上，霎时间黄沙四起，乌云翻滚，十分可怖。它只顾着挣扎，蛇尾四处翻腾，竟一下子将凤箫甩了出去。迟四见了，反应十分迅疾，腾身而起，在空中将凤箫牢牢接住，拥在怀中。
凤箫发髻有些凌乱，神思迷惘的倚在他的肩头，抬头凝视着他的神情。他低首，望着她的容颜，目光之中柔情若水，满含关切。
“有没有事？难不难受？”迟四连声问道，充满急切之意。
一旁的狄衮衮目不转睛的看着巨蛇，完全没有替他家主子注意到此处的j□j。
凤箫摇摇头，有些忧虑的说道：“我倒没事，只是心中担心狄燧。这里黄沙漫天，草木不生，又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真不知狄燧该怎么应付。他在战争中受了重创，身心受损，又来到这样的地方，我……我一想到他受了怎样的苦，心里便难受至极。我必须赶快找到他。”
迟四听了这话，拥着凤箫的手不禁僵住，随即微微松开了她。他面上依然带着浅淡的微笑，语气淡然地说道：“那是当然。”
她念念不忘狄燧。
迟四垂下眼睑，掩饰着自己眸中的感情，随即将凤箫扶起。狄衮衮这时候才注意到他们，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兴冲冲的指着黄沙中的庞然大物，道：“你们看，他死了！嘿，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妖怪！诶，凤箫，你刚才手里那把剑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现，突然又没了？”
一旁的哪吒声音有些激动的接道：“那把剑乃是上古神器，与主人一向融为一体。多年前姐姐决心为了帝羲和舍弃神的身份，甘心下堕冥府的时候用尽法力毁掉了神器。我本以为它已神形俱毁，还曾深深遗憾过。却没想到它竟然还留下了剑魂，不愧是上古神器！”顿了顿，他复又喜悦道：“神器已然复活，姐姐也快要回来了！”
狄衮衮咋舌，“上古神器？姐姐？听不懂啊。”
凤箫听到金盏的灵魂即将在她体内复活，心中不由生出些许不悦，本能地抵抗这件事情。她沉吟片刻后又道：“无论如何，有了这神器也是件好事。我总归不会拖累你们了。”
狄衮衮听了，沮丧至极，瘪着嘴说：“感情还是我拖累你们。”
哪吒看着他，傲气地说道：“你若是愿意，哪吒可以教你法术！”
狄衮衮眼睛一亮，拊掌道：“妙极妙极！今生今世有个神仙小弟来教我狄衮衮仙家法术，真是天大的好事情！哪个凡夫俗子能够遇上？”
哪吒不乐意了，“什么神仙小弟？你唤我做祖师爷都不为过。若是再敢胡叫，看我不把你这混不吝的家伙变作花啊草啊什么的，你若是喜欢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哪吒也可以变！”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质感，十分的稚嫩青涩，这使他说出这一番威胁的话来毫无威胁之感，只让人觉得忍俊不禁。
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舒缓了些，这阴霾的天、昏暗的地、满地的白骨看上去也似乎没有那么可怖了。
狄衮衮与哪吒仿佛天生的欢喜冤家一般，吵吵闹闹地走着。凤箫有时在他们之间插一两句话，可更多的时候则是一言不发，眼神中的忧虑丝毫未减。余下的迟四和柳贞则有些沉默，一直警惕地护在他们身侧。
很快，天色便全黑了。没有虫鸣，没有鸟叫，除了这几人的声音外再无人声，整个大地寂静的可怕，但值得高兴的是风力已小，黄沙不再弥漫，夜空之中更有星光璀璨，点点有如珠光。
在哪吒的指导下，狄衮衮念了个咒语，生出了火，高兴的围着火跑了好几圈，那样子着实好笑。哪吒为了逗他，又给他施了定身术，随即又让他祈求他解开法术。两个人不停拌嘴，果真是不亦乐乎。
凤箫与柳贞一同坐在一块巨石旁，四周虽没有风，却寒气逼人。同是凡人的狄衮衮跑来跑去不觉得冷，凤箫却已难以自制的浑身发抖。旁边柳贞似是累极，已昏昏沉沉的睡了，凤箫不愿吵醒她，只好径自忍着。
耳畔突地响起沉沉的脚步声。凤箫忽地觉得身上一暖，寒气立散，似是有人给她披了件衣服。睁开眼，是迟四的容颜。
火光微弱，他的俊美面容看着不大真切。唯有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映着火光，其中所蕴藏的感情清晰可见。
凤箫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竟然一时怔住。
迟四在她身侧坐下，淡淡的微笑着，道：“是我疏忽了，忘了你如今是凡胎，不是神仙。你会冷，你会病，你会老，你会死，你和她原来是不一样的。”
凤箫将身上他的衣服拥的紧了些，勉强的笑了笑，道：“你这是在说些什么胡话。”
迟四笑笑，“这不是胡话，是真话。你……你想听我们前世的故事吗？”
凤箫骤然想起眉妩，随即哀伤的笑笑，别开目光，凝视着星空，“是哪一世？”
迟四凝视着她美好的侧脸，轻声道：“是最初的那一世。我妹妹她最爱讲故事，如今，我也要讲个故事。”
“在许多许多年以前，吸血狐族尚十分煊赫，族中人才辈出，多人修炼成仙。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个天分极高的王在领导着吸血狐族。那位王的名字叫做帝羲和。
帝羲和天赋异禀，法力高强，且相貌俊美，因此倾慕他的仙子非常之多。而他亦十分风流，常常在诸位仙子的住处流连，甚至还曾因白日宣淫而被玉帝大大斥责。可是，在那一年的蟠桃宴上，他遇见了一个传说中的女人，准确的说，是女神。
你有所不知，在这三界之中，无论是玉皇大帝还是东西王母，哪怕是再厉害的，都只称得上是‘仙’。而唯有四神……”
凤箫笑了笑，道：“神的地位有多崇高，柳贞已与我讲过了。”
迟四以有些痴迷的目光看着她的笑靥，“是的，神很崇高。而且，神所拥有的力量非常之大，即便天份极高的帝羲和修炼至死，也难敌四神中最弱的东山神子流陌。而帝羲和遇见的这个女神，正是四神中最为强大的南阶神女金盏。金盏美貌非凡，且法力高强，又有一种高贵女子所特有的睥睨天下的傲气，这样的女人，正是久经情场的帝羲和所渴望得到的。他不禁渴求女神在感情上屈服于他，他更渴望窃得神的力量。传说，与神合欢，可得神力，他打得正是这个主意。
他用尽各种手段来接近金盏，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金盏终于对他动情。只是，他也渐渐发现，金盏的心中，住着一个人。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知道那个人比他来得早，且比他更得金盏喜欢，这让帝羲和十分挫败。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金盏迟迟不肯与帝羲和同榻而眠，她总是若即若离，若远若近。
当帝羲和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她的时候，他也发现，即便自己用尽全身的气力，他也不可能真的走进她的心里去。他开始疏远她，因为他抗拒那样的结局。他开始花天酒地，游戏仙凡两界，终于惹出了乱子。他和东海龙王之妃春宵一刻，却被龙王抓奸，王妃被龙王处死，他也被龙王告到了玉帝面前。
玉帝怒极，要把他关进天牢，却被西王母劝下。王母要他转世十次，世世代代要么单恋至死，忍受相思之苦，要么相爱而不得相守，遍尝分离之苦。他毫无怨言，甘心转世。
然而，他没有料到，那个骄傲的女神竟然为了他甘愿舍弃神的身份，下堕冥府代替孟婆的位置，只为了等待他，在他每一次转世前见他一面，听他讲讲上一世的故事。
他还没有料到，一向不屑求人的她竟会为了他去恳求冰冷的北冥神君，求他让她也堕入轮回。
原来，那时候，她已经决心放弃对先前那人的爱恋。而他不知，以为她依旧眷恋。
只是结局，他们都没有料到。最后一世再相逢的时候，她所爱的人，是北冥神君的转世……”
凤箫沉默不语。
迟四遽然伸出手来，握着她冰冷的手，语气不复平稳地说道：“凤箫，若是这一世，我早一些想起你来……”
凤箫抬眸看他，静静地拂去他的手，旋即转过脸去，沉声道：“你也说了，我是俞凤箫，不是金盏。我不知道金盏爱慕过谁，也不知道如果她现在还在会选择谁，我只知道，我既然选择了狄燧，便会矢志不渝。金盏的事，与我无关了。”
迟四只觉得自己眼中有冰凉之意，他低声道：“可是你终有一日会记起全部，你会再成为金盏……如今神器都已经复活了……”
凤箫淡漠的说道：“即便我成了金盏，我也选择做俞凤箫。我没有成神的野心，我只希望平平安安的活着。迟四……忘了我吧。或许从前我还在你和狄燧间有过犹豫，但我想，我所愿意依靠的，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