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第268章


但他们只看了一会儿,便结束担心。因为他们看到宁恕所有的精气神忽然从每一个毛孔争先恐后地逃出来,散发掉了。宁恕就像一只漏气的皮球,渐渐地软了下来,瘫成一堆稀泥。不是该暴怒吗?不是该谴责家人的无情无义吗,怎么会是泄气的皮球?
两人招呼管教过来带走宁恕,他们没走,继续看着。他们看到宁恕一反往常的神志清爽,没像往常一样摆出一身我无罪我反抗被剥夺的架势,而是梦游一样蔫耷耷地跟着管教走了。眼睛里全没了神采,整个人似乎散了架。
另一位没见过宁宥的检察员道:“怎么会这样?即使他姐姐不帮忙,到时候法院也会给指定律师。他犯得着这么一脸世界末日吗?”
见过宁宥的那位也奇道:“我首先奇怪的是那位姐姐怎么会放弃帮忙,那次她来找我,是很有诚意的。其次是奇怪宁恕的态度,他是聪明人,知道得罪的是谁,即使再请律师也不会影响判决。怎么一条不帮请律师的短信让他前后反应这么强烈。”
“或者,短信一来一去传递了什么隐秘信息?什么藏头诗之类的东西?”
两位检察员始终找不出原因。
田景野亲手将宝宝的安全座椅扣上。旁边郝聿怀看着道:“这两个人坐一起又得打架了。幸好都有椅子捆着,两人只够得着撞立夏蛋一样地撞拳头。”
宝宝笑道:“我今天不跟小地瓜打架,今天他可怜。”
早已坐到第三排的宁宥道:“灰灰你也去坐下,系上安全带。快开车了。”
郝聿怀猴子一样跳上车坐下,“妈,你要是第三排坐着不舒服,赶紧跟我换。”
宁宥在车后面大叫“不要紧,我睡觉”。
郝聿怀道:“那你也帮上安全带,省得滚下来。”
宝宝此刻忽然有点紧张了,大力抓住爸爸的袖子,差点拉跨田景野的T恤,“爸爸,你什么时候去上海看我?你会不会不去看我?”
田景野道:“很快,两三天。爸爸随时电话你。手机千万别丢了。想爸爸就给爸爸打电话,只要按这个键就行。多打打爸爸的电话。”
不是父子就是母子,唯独小地瓜一个人清清冷冷的,没人说话,也不说话。
但田景野很快就自觉不婆妈,将车门关上,道:“走吧,夜长梦多。”
可车子一发动,宝宝忽然哭起来,大喊着爸爸爸爸,仿佛生离死别。他一哭,已经憋屈了一天一夜的小地瓜也跟上,两人都哭得不知多伤心。宝宝哭着哭着,喊爸爸变成了喊妈妈。可旁边的小地瓜则是坚持不懈地喊爸爸,清晰嘹亮地喊着爸爸。宝宝觉得节拍合不上,不由得停顿一下,看了小地瓜两眼,终于屈服在坚定不移的小地瓜麾下,又改回喊爸爸。
宁宥只得硬着心肠让司机开,她和儿子分头劝两个孩子。
前面司机笑道:“这要是让别人看见听见,还以为我们是人贩子。千万在高速入口之前劝住他们。”
宁宥一想也是,司机打开车窗取卡,一下子飘出一大堆孩子的哭声,后面警车不呜哇呜哇追来才怪呢。她无奈,只得取出手机,调到游戏,让两个孩子各自玩她和灰灰的手游。果然,这一招还是灵的。
田景野等他们一走,便气定神闲地补吃中饭,吃大伙儿吃剩的饭菜,一边与保姆对口型,到时候怎么在陈母面前表演。他等着陈母来电。
可直到田景野吃晚饭,在沙发上坐得昏昏睡去,才有电话姗姗来迟,惊醒田景野。田景野睡眼朦胧一看是陈母,忙接通道:“陈伯母好。”
“小田,你在睡午觉?我……我和昕儿爸都刚醒,看见昕儿不在,小地瓜也不在,屋里有警察留的纸条,让我去派出所,才想起昨晚好像警察来过,你好像也在,是吧?不知道我是不是做梦。我还是先问问你。我急死了,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田景野道:“哦,是这样的。昨天半夜陈昕儿电话打到简宏成那儿,直播自杀……”
“啊,昕儿现在哪儿?小地瓜又在哪儿?”
“他们都好好的,警察强制监管着陈昕儿。你听我说下去。简宏成报警,同时通知我来阻止。我在小区门口桥头救下陈昕儿。但警察考虑到她给你们下安眠药,是个危险分子,她当时情绪又很激动,就把她带到派出所监管起来。我又带小地瓜去医院洗胃……”
“什么,小地瓜……昨晚……昨晚那不是做梦?救护车还有急救医生来我家是真事?小地瓜……小地瓜在哪?我要看看他。”
田景野微讽:“陈伯母有一件事做得非常有水平,即使被灌了安眠药,依然一口咬定是你为了睡眠主动吃的,而不是陈昕儿所为。但陈昕儿都交代了。”
陈母不好意思地道:“呃,又麻烦你一晚上,难怪你在睡觉呢。我……呃,我又把你吵醒了。我这就去接小地瓜。”
“小地瓜……他虽然洗胃解毒一直闹到今早天亮,可身上到底还是留下一点毒性,医院出来时候昏昏沉沉的。不知道陈昕儿到底喂了他几颗药。简宏成早你一步,接走小地瓜了。”
听到田景野接电话,已经走过来又是深呼吸又是喝凉水做好准备的保姆听田景野竟然没有表演,直接将小地瓜的去向说出来,惊了。知道自己的戏份被裁,颇有不甘地走了。
陈母大惊,脱口而出:“又不是他儿子。”
田景野在沙发上换个姿势,坐得更舒服,沉着地道:“养了那么多年,跟亲生的已没差别。昨晚小地瓜送急救彻底刺痛他。他留下话,他不会主动归还小地瓜,你们想要还,请你们上深圳找他打官司。有关小地瓜的事就这些了。请陈伯母赶紧去派出所领回陈昕儿。”
陈母大哭,“我怎么去接昕儿,我怎么去接啊,我怎么跟她说小地瓜不见了啊。我答应她管好小地瓜,她有病,她让我管好小地瓜,可我没管好,我把小地瓜丢了,我怎么有脸去接昕儿啊。”
田景野冷静地道:“我是外人,该做的我都做了,该带的话我都带到了……”
陈母哭叫:“慢点,小田,我还有话请你带去给小简。我女儿病了,她把孩子托付给我,让我把孩子带大。我答应我女儿了,我是我女儿的妈,是我外孙的外婆,我责无旁贷啊,我拼着老命也要做好。我家生活再艰苦,可吃饱穿暖,不露宿街头,有学校读书,以前我怎么给昕儿的,现在照样把最好的都给小地瓜,我做得到,也在拼命做,你看到吗。虽然我家不如小简,可小地瓜大了会看到我的苦心,学会凡事靠自己,明白做人要好汉做事好汉当,这比什么都重要。现在……你告诉小简,我现在就去屋顶,他不还我小地瓜,我只能去死了。我连外孙都保不住,我连该做的事都做不到,我还有什么脸给孩子们做榜样,有什么脸做陈家的家长,我既然已经百无一用,索性把包袱都丢给社会吧。”
田景野道:“陈伯母,我昨夜到现在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浑身是拦着陈昕儿自杀时被陈昕儿揍出来的伤,可我还得做风箱里的老鼠,你们两边都脾气很大,都对着我出气。你呢,现在不是让我捎话,你是在逼我。你对得起我吗?你难道要我昨晚穿着睡衣睡裤去拦陈昕儿跳河,今天再度穿着睡衣睡裤去拦你跳楼?你别逼我了,我只是个外人啊,我也够了。我不帮不忍心,帮了又被你们纠缠不清。算了,我眼不见为净,挂电话了,随便你们去。”
田景野说完就真的挂了电话。但坐没三秒钟,就一跃而起,飞奔出门,驾车又奔陈昕儿家小区。他怎么敢放心。但他这回不报警了,免得陈母一见兴师动众好有效果,也学着陈昕儿起劲了,而他作为报警人又不得不现身,又得再卷入。他只好赶到陈家所在的小区,钻在树荫下偷偷张望陈家楼顶有无动静。他在盛夏的下午,足足在室外站了近一个小时,人都快让水泥地逼上来热气烘成肉干了,才见陈母精疲力竭地领着灰头土脸的陈昕儿回家。田景野好好躲了起来,直到陈家母女上了楼,又等了十分钟依然没动静,他才偷偷摸摸地离开。
简宏成自己开一辆车,让司机也开一辆车,早早就等在约好的高速出口。等宁宥他们的车子一靠近,他就急不可耐地冲上前去,却发现这一车子的人除了司机,都在睡觉。他与司机打了招呼,拉开小地瓜那侧的门,见到还在熟睡的小地瓜。他忍不住捏捏小地瓜的鼻子,拿手指按压小地瓜的脸,直到把小地瓜烦醒。小地瓜不耐烦地稍微睁开眼睛,竟然看到是爸爸,喜不自禁地大叫一声“爸爸”,整个人全醒了,却又放声大哭,非常委屈。
小地瓜这一哭,把车上其他人都吵醒了。宝宝双手一摊,“又哭。”很无奈地耸耸肩。郝聿怀像只猫头鹰一样地只睁开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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