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生铃》第23章


她注意到他缠在又手上的纱布被浸得透湿,一种深色浓重的液体染满了表面。若有似无的铁锈味从那里钻出,直刺自己的鼻腔神经。
她想伸手去抓那只手,却在碰触到的前一刻被手的主人缩回了背后。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力量透支过度,睡一觉就好了。现在你有时间同我说闲话还不如去让车停下,你没有听到火星摩擦声越来越响了么?”
苏茉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从前排两个座椅的缝隙间爬了进去。那具尸体几乎是擦着她身体在散发阵阵腐烂的气息,身体原来的主人似乎死去了很久,身体因浮肿而胀大了不少,这让身形娇小的苏茉挪动起来异常吃力。
空空如也的胃部在兀自翻腾,尸臭熏得她想吐可又吐不出来。她只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女孩,庸庸碌碌不咸不淡守着自己小小的人生,胆小而又有些懦弱。在过往的岁月里她连尸体都没有接触过,而现在却非得硬逼着自己去移动这样一具腐烂发臭的死尸。
因为她没有选择,不做就得死,甚至还不只是她一人的性命,其中也包括了后座上那个刚刚相识又浑身是迷的男人。
她不想死,更不想让他死,唯一的选择只能咬紧牙关默默践行以前想来都觉得可怕的事情。
人的潜力很大,大得要远远超乎自己的预想,你看我不是身体力行着这句话么?当苏茉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推开尸体,看见他凸现的白眼球朝上对翻,嘴角溢出的黄水沾到自己身上时,都还能漠视之继续下面的行动时,自我吐槽般的想。
火星和电流的摩挲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分外清晰,汽油味里甚至擦杂着焦糊,冷汗涔涔从女孩的额头低落,溅到方向盘上,留下串冰冷的水印。她抹了抹额头,努力逼迫自己无视扰人心弦的声音和气味,脚下搜寻着找到油门位置,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宛如石雕凝固在上面的脚搬开,随后用力踩下离它不远的刹车。
“找东西固定住。然后破开驾驶室的门跳出去。”阿和出声提醒。
苏茉点点头,抱住尸体的另一只腿,使劲将它按在刹车闸上。接过阿和扔来的皮带,将两者捆绑在一起。
车速渐缓,阿和估摸着差不多跳下去不会摔死的程度,微微抬了抬手。
“砰。”响声鸣动,靠近苏茉一侧的副驾驶门被一股无形的张力向外撞开。
“跳!”阿和喊道,语音里带着少有的催促。
苏茉手扶着门框,姿势却停留在跳跃前一格的动作上,回头望向后座的年轻人,眼神扑朔迷离。
“我跳了你怎么办?你动不了难道要在这里等死么?”
“你先走,我自然有自己的法子。喂喂……你这是做什么?”
说话间,女孩无声的摇了摇头,在破开的车门前稍稍犹豫了一两秒,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控制住全身的颤抖又爬回了后座。
“你不怕死么。”阿和用手肘撑起半躺在长椅上的身子,目光定定注视着全力踹门的少女,几不可闻轻轻叹了口气。
“怕,可让我丢下朋友独自逃生这种事我做不到。”
苏茉涨红了双眼,死亡的恐惧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有股烦闷的气郁积在胸口,无处发泄。她害怕的想哭,想扔下这个还算是半个陌生人的家伙独自跳车逃命,甚至差点儿就付诸行动,可最终身体却不受理智操纵回到了他身边,拼尽一切可能想要和对方同生共死。
因为她做不到,做不到抛弃这个男人独自逃生,仿佛一旦逃离了生命中就会有些至关重要的东西永远离开自己,再也抓不住握不牢,再也感受不到的温度再也听不见的声音,即使她还不清楚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唉……”阿和又一次叹了口气,苦笑着抬起头,看见女孩一下一下揣着那扇打不开的车门踹到鞋尖都因此变形还不死心放弃,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很烦这种在危险中明明无能为力改变局面,却偏偏要讲不知所谓的感情义气拖拉着放弃逃生机会一起完蛋的愚蠢行为。可内心又有些小小的感动和期许,酸酸的暖暖的,五味杂陈。
他摇摇晃晃起身,攀着靠背的边缘轮廓借力,挪动到门前,手搭在保险扣上看不出具体做了些什么,只听“咔哒”一声,陷在凹槽里的保险栓自动跳起。
伸手一推,门缓缓向外张开。望着洞开的门扉,女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乍惊乍喜的光在眼中闪烁,心头重新燃起希望。
她一把将阿和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承担了他大部分的重量,却比想象中要轻很多。情势破不容缓,苏茉没有多想,一把扶起同伴蹬地朝外面松软的草地跳去。
“来不及了。”身边人轻声低语。
刚刚离开车厢,身体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落地,在半空中就听见“轰隆”一声爆响,紧跟而来热浪伴随着气流的冲击瞬间吞没了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觉得阿和是人么?→_→
、同住人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阿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按住苏茉的头,用身体挡在她上面迎接冲击和火焰的灼烧,抱着她一同摔在湿软的草丛间,翻滚两圈卸去惯性,半人高的杂草淹没了他们的身影。
背后火辣辣的疼,估计是被爆炸产生的火云烧伤了,却比预料中要轻微许多,至少只伤到了表皮没有波及筋骨。他一低头发现怀中少女已陷入了昏迷,两行泪痕从闭合的眼睑中湿漉漉滑下,估计吓晕的成分要远远大于物理冲击。
一抹温柔的情愫不经意间浮上心头,阿和想替她擦擦眼角的泪渍,沾染血污的手却不小心把她的脸弄得更脏,一团黑一团红活像只小花猫。
“话说我看起来就那么向为了女人连名都不要的人么?都说有法子逃走了,就是不相信。”他趴伏在冰冷潮湿的泥土地面自言自语说道,本想习惯性的抚摸苏茉脸庞,在看到她脸上五指印形状的血迹后讪讪收回手,转而用指尖捏起女孩缠绕红线的小指。
就算在爆炸的车中死去又怎样呢?只要她戴着这节红绳能活着出去,自己哪怕粉身碎骨也可以重新聚形,不过是费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再折些道行,反正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道行和时间于他来说都是些无所谓的过眼云烟。
可她只有一条命,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回不来。甚至连周围同事朋友都不会记起她的存在,一场葬礼都不会举行,就像从没出生过那样。
你何必又何苦非得为我搭上小命一条呢?
阿和翻了个身,仰躺在杂草丛中,看见不远处猎猎燃烧的出租车,心下思绪万千。之前赌命般施放出的“运势”似乎起到了作用,不仅仅在适当时机唤醒了苏茉,还大幅度消减爆炸可能形成的威力。没想到在只剩下那么一点儿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起到双重效果,就事件本身而言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幸运。
油箱在长途奔波和漏油之后所剩无几,燃烧爆炸的效果自然也不强烈,更何况那时候引擎由于强运的干涉“碰巧”被草叶上浓重的露水湿气打灭,更进一步削弱了破坏力。如果是在油箱满满引擎运作到最大功率的情况下爆炸,半径十公尺内的一切都会被烈火和龙卷风撕裂。那么近的距离下即使有阿和覆在身上,女孩也难逃一死。
如果她死了……自己恐怕会连聚形复生的机会都失去吧。
阿和四肢摊平横躺在茫茫草野间,天空灰蒙蒙一片,浓厚的黑云压顶,遮天蔽日星辰无光。夜间冷风刀子似刺骨,席卷肆虐。垂在他脸上身上,好冷。可也仅止于此,更进一步的感受诸如冻着了很难受,天冷要加衣服之类完全没有,就像背被火燎到时一样,能感到疼痛,除此之外却什么感想也没有。
也许这就是造物的缺陷吧,不然怎么会成为废弃的初代试验品呢?
努力模仿,细心观察,悄无声息融合到茫茫人海里,终究还是异类么?看似走得那么亲近,实际上格格不入。
他摸索着口袋掏出手机,摁下按钮,屏幕亮起散发出淡淡的薄光。电子屏右上角电量的小方框里还剩两格,信号也没有因为地处野外而中断。
阿和手指轻快的在屏幕上来回点击,拨通120,凑到嘴边轻声低语。
当苏茉再次睁开眼时,青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左上角架子上挂着只输液瓶,长长的导管顺着瓶口一直延伸到自己掖在被单下的手背上。冰冰凉凉的液体一点一滴灌入体内。
女孩轻轻动了动身子,深吸口气,浓烈的消毒药水味抢入鼻腔。
“呜。”她在被窝里小小的伸个懒腰,睡了一整天的筋骨得到疏通活络,酸酸软软的感觉顺着脊椎一路流淌,不由的轻哼出声。
“小苏小苏,你可算醒了,担心死我了。”
一抬眼,便看见杜薇满脸关切神情的脸出现在视野正上方。此时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浓妆艳抹,素着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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