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第314章

我气若游丝，但是心里却明白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我愿一生一世为奴为婢，以报公子大恩。”
“我家不缺奴婢。”他一挥手，毫不心动。
“我愿为公子刀山火海！”我仍旧不放弃。
他动作一顿，蹲下身来与我平视。
似乎这才注意到我的样貌，他明显一愣，继而眼中对我满是探究，却并不像万花楼的那些客人一样，带着不怀好意的神色，令人厌恶。
“如果，”他突然开口，“我要你的命呢？”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环顾了一周，想到留下来可能会遭受的对待。
让我沦落风尘，我宁愿赌一把。
“义无反顾！”我看着他，一脸决绝。
“好！”他赞叹道，站起身来，看了他身旁那男子一眼。
柴都尉会意：“花姨，本官要替这丫头赎身。”
就这样，我终于离开了万花楼。
可是，如果我知道接下来等待着我的命运，如果我能预见我未来的道路，那我，还会不会选择在今天，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求他将我带离这里？
可惜，人终究不能预知自己的未来。
后来我才知道，柴都尉全名柴凌，与当朝丞相陆玄和刑部尚书詹台翎一同，颇受皇上重用，而那日的少年，堪堪正是珺月朝皇帝的第七子，镜司澈。
他是救我于水火的恩人，更是造成我而后命运的始作俑者。
镜司澈将我安置在柴凌府上，饮食起居都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然而却没有人来告诉我，我到底需要做什么。
有一天，柴凌派人请我过去，指着几人对我说：“从今之后，他们就是负责教导你的师父了。”
虽然不懂他们的用意，但是我还是恭恭敬敬拜了师，认真开始学起来。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这些师父所教给我的，与我早些年从吴诏的细作那里学到的，如出一辙。
心下隐隐有所察觉他们的意图，我开始惶恐不安。
可是，如果真如我所料，我又该怎么办？
自从镜司澈救我出来那日，我就曾经发誓，要尽我所能地报答他，就算让我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但是我始终没有料到一点：如果他让我做的，正是我千方百计想要逃避的，那我又该何去何从？
所幸，他们不说，我便也不问，日子一天一天也算过得平静。
直到珺月十四年。
柴凌获罪，他的死，同时也给予了柴家灭顶的打击。
也让我失去了在宫外的容身之处。
于是，镜司澈借着广选宫女的由头，趁机将我接进宫中。
然而，接到进宫的消息后，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我宁愿同柴凌的家眷一起获罪流放，起码能离那个地方，尽可能地远一些。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那我欠镜司澈的，又该怎么办？
最终，我还是接受了镜司羽的安排，进了宫，成为了镜司澈身边的一名宫女。
不得不说，镜司澈是个少年老成的人，这从在万花楼那晚就看得出来，进宫之后，他倒似乎真的只想让我当个普通宫女。
久而久之，我开始重新充满希望：如果真能这样混到出宫的年纪，倒也不错。
如果命运没有安排我遇见他的话。
可是，我终究遇见了他，从此甘愿画地为牢。
也许，他就是我的宿命。
、（三）　（2065字）
那一日不当值，便伙同了几个姐妹玩乐，我一早就看好了一个地方，那里地处偏僻，很是幽静，却难得桃花夭夭，颇有番世外桃源的情境，若不是有一次送东西迷了路，倒还真的发现不了。
然而最吸引我的，却还是那里唯一的一座秋千。
我们几个人闯进去，我果断地坐在了秋千上，唤了姐妹帮我摇。
秋千忽上忽下，竟可以俯瞰宫中的大多地方，尤其是停留在空中的时候，恍然间竟觉的前所未有的自由。
“谁在秋千上？”正陶醉间，下方传来一声怒喝，不由看去，竟是一位身着玄色长衫的男子，只是隔了太远，倒是对样貌看不甚分明。
即便如此，我也知自己闯了大祸，能在宫中逗留的男子，除了太监，便只有皇上与几位未曾封王的皇子。
心中又急又怕，担心若是连累了七殿下，我便万死也难赎罪了。
这样一想，就更是惊惧，以致连秋千还没完全降下就松了抓着两侧绳子的手。
“阿离姐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才反应过来，无奈为时已晚，身体轻盈落下。
眼看就要落地，我下意识紧紧闭上了双眼。
却没有预想之中的疼痛。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入目却是一张惊为天人的美颜。
远山黛、猫儿眼，并着一张樱唇，嵌在晶莹无暇的面容上，乌发随意挽了，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很多人都曾赞过我的样貌，可是与眼前这位相比起来，我却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是男子，上苍为何要给他这样一幅祸国殃民的脸？
只是美虽美矣，却透着股冷漠的疏离。
“奴婢参见二殿下！”姐妹们的请安打断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他怀中，赶忙站起身来。
原来他就是皇二子。
原在柴凌府上时，就听府里的丫鬟们私下议论，当今皇上已有的这些儿子中，各个都是万里挑一的才俊，二殿下与七殿下更为其中翘楚，偏偏两人又各有千秋，单论相貌而言，自然是皇二子稍胜一筹，只是二殿下想来是美的太过，倒又显得过于阴柔了，加上性子又捉摸不定，很是不好相处，这样看来又是皇七子要好得多。
想到这里，知道惹了这个性子阴晴不定的主，这祸怕是闯大了，心里更是焦急，急忙俯身跪下：“奴婢参见二殿下，不知殿下驾到，唐突了殿下，奴婢知罪！”
说罢就连连磕头。
“以后，不许再让我看到你们出现在这里！”冷冷撂下一句话，他看也不看我们一眼，转身就走。
我跪在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一面暗暗庆幸他没有追究到底，一面又因为他的这副漫不经心的冷漠有些莫名失落。
这日本不该我当值，可是前面遣了人传话，说是来了贵客，让我煮茶伺候着。
别的不敢说，要论茶艺，整个端蕤宫无人及得上我，这番让我前去，想来这客人一定是极不寻常，不敢让人久等，便匆匆收拾了下，随着来人去了。
待沏好茶端上殿去，这才发现七殿下对面坐了一个人。
玄色的长衫，细致的眉眼……
是他！
顿时觉得心跳加剧，仿佛要破体而出。
只是此刻的他，要远远比上次见时要温和很多，甚至间或还能听到一两声笑语。
我止住了步子，他们聊得正酣，倒让我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阿离，站在外面做什么，快上茶啊！”谈笑间，七殿下发现了我，挥了挥手招我进来。
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踏进殿中，在七殿下的示意下来到他面前，端起托盘中茶盏，却觉得手反而抖的更加厉害，甚至可以听到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的尖锐声音。
离得如此近，他自然也听到了，微微皱了皱眉，便看了过来。
这一眼太过突然，我手一软，茶盏竟然脱手直落地面。
千钧一发时，他只随意一伸手，便在半空中轻易抄起茶盏，稳稳托在手中，茶汤竟然未洒出一滴。
何等矫捷的身手啊！我不由看的呆住。
他却是一脸满不在乎地抬眼看我。
我就这样落入了他的猫儿眼中，不过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对我倾注多大的兴趣。
“怎么说也进宫了这么久，做事还如此毛躁，还不快跟而二殿下道歉？！”七殿下微怒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反应过来，知道七殿下是为了先发制人，想要护我周全，感激之余急忙跪下向眼前人不断磕头：“奴婢该死，殿下饶命！”
他没有发怒，却也没有让我起来，而是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端起茶盏，悠悠饮了一口，而后一顿，这才认真打量起我来。
他的目光落处，竟觉得仿佛被羽毛拂过一般，浅浅的麻痒。
“是你？”看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却听不出任何感情。
他记得我！惊惧之余，心里却泛上一丝淡淡的甜。
“你们见过？”七殿下看向他，随意问道。
“哦，”他收回目光，接下来却说了一句让我非常失落的话，“没有。”
我低下头，原本的小小欣喜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道他是真的忘记，还是装作忘记。
七殿下的目光辗转在我二人之间，带着寻味与探究。
、（四）　（2072字）
“阿离，退下吧。”最终，他如是说道。
二皇子再没有说话，我便低低应了声“是”，站起来恭敬地退下。
回到房中，想到今日在他面前那般失态，心中颇为抑郁，可是再想到那一句“没有”，又难免失落。
不知这样翻来覆去惆怅了多久，前面又来了人，说是七殿下想要见我。
再踏入厅中，已没了他的踪迹，只有七殿下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