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梅情》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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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书日日一封,军中一干人等,都十分羡慕,直说福晋对他真是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吗?他不怀疑她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她喜欢的是恭王爷常宁,还是单单常宁这个人呢?他知道不该这么想,却是控制不了的去假设,如果有一天自己没有了高贵地位,熏天权势,他还可以剩下些什么。亲人?妻子?见多了的冷酷现实告诉他,不要对真情有太多的期待。他并不是幸运之人,从一出生就是如此。
阵前拼杀三月,穆彰阿说他好像是疯了一般,只要上战场,必定杀红眼。敌人只要听见常宁二字,闻风丧胆。
他听了,不吭一声,只有自己知道,回到军帐之中,枕头下放着的是她成摞的长篇累牍的家书,繁复到连家里下人谁出嫁了,谁生孩子了都写得清清楚楚。那些字字句句,纠结着他的心,不肯放过他。让他夜夜难眠。似喜似恼,矛盾不堪。
相对于她的赘言,他的回信就要简单许多,永远只有四个字“平安勿念”。
在她写到第一百封信的时候,他摊开纸卷,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她竟是有喜了!有了他常宁的第一个孩子!自十三岁识人事,他也曾有过无数女人,但孩子确实第一次拥有。对于孕育自己孩子的女人他一直很挑剔,也非常小心。因为他知道王府之中关于嫡长子的争夺,世子的传承,残酷程度不亚于太子之位的权欲之争。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会默许了她成为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母亲。
他不是不爱她吗?不是厌恶她随意摆弄了自己的人生吗?
面上如常的还是一片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经炸开了锅。待到日落之后,他来到营地后的草坪上,借着月光,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几个字。回到营帐,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的竟是自己晚年,儿孙满堂的模样。身边那张太师椅上坐着的陪自己度过一生的良伴,竟然是她!
与罗刹国的战役,一打就是整整一年,算算日子孩子诞下应该已经三个月了吧?整整四个月,他没有再收到她的只言片语,他心中惶惑,是不是路上交通阻塞,让信差延误了书信的往来。对家书的期艾让日子变得难熬起来。
待到家书终于来了,却是两封同时而至。一封,是她写给自己报喜的,说是生了个大胖小子。而另一封,却是皇帝追封他夭折孩子为贝勒的诰文。
夭折?死了?!自己竟是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就逝去了?
他知道当时他的样子一定很吓人,骑上马,他在当夜,就带着穆彰阿等五百名亲兵,突袭杀入了敌方阵营。五百人,精锐的五百人,速度之神速如脱弦利箭一般直插Ru敌军的心腹之地。生擒了犹在睡梦之中的罗刹国最高统帅。战斗打了两天两夜,他未曾阖眼,尸山血海之中,他站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已是战争结束之时。
未与班师回京的队伍同行,他一路急促的带着两个亲信先行出发。心中挂念的,是那个失去孩子的女人。他不在,她能否扛得住?
带着皇帝赐予的无上荣耀回到王府,回到东苑,还未进门,就听见她对叶儿说,要砍了园子里那株从皇宫移植而来的梅树。
砍了?他有没有听错?大婚那日,她亲口对他说过,那梅树和她是一体的,梅树的根须扎入王府有多深,她在这里相伴他一生的决心就有多深。如今她竟是要砍了它。。。。。。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惶恐。
他在怕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恭亲王常宁,几时也开始如此在意一个女人的心思了?
只是当他踏入厢房,看见那双从前望着自己总是含情脉脉的眼眸里已经一片空茫的时候,他竟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了起来。
那还是她吗?还是那个天真娇憨,清纯澄澈的敏梅吗?
她看着他,淡淡笑了,那笑容,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过的,那笑容,竟与归元堂里额娘的笑容一模一样。那是经历情殇的女子,幡然醒悟的笑容。
虽然他依然可以看见她眼里自己的身影,但那身影却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仿若不见。
她是在怨他吗?怨他没有保护好她,没有保护好孩子?
他急切的想要对她说,以后他会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她却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声音清冷的喊他“王爷”,缓缓却坚定的将手中的和离书交到了他的手中。
那一刻,他心中的一角轰然坍塌了。她对于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对不对?只是这个醒悟,却似乎来得晚了些。
放她走?或者留下她?他思量再三。太皇太后一次又一次的召他和敏梅进宫。劝慰,威胁,软硬兼施之下,她却只是一直保持着那冷淡的笑容。
太皇太后终究是宠她,百劝无用之下,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御花园里,他们相对两无言。
一瞬间,他突然害怕了她那样的笑容,害怕自己终此一生都将面对她那样浅淡无情的笑容。终于,他答应了她的和离,松手,放她远走。。。。
番外 白驿丞(一)
说他是妖?说他是魔?
只因一头金发,一双琉璃眼使然。
人人畏惧,人人惊骇,但到了生命垂危之际,怕死的世人啊,即使明知他这里是鬼府地狱,却还是要闯上一闯,只因贪恋尘世的荣华富贵,哪怕是苟延残喘,也要保住那最后一口气。
他是医者,最最接近死亡,也是最最看淡生死的医者。十二岁那年,师父在隐居的山林中捡到孤苦无依的他,让他跟随自己研习医术,十九岁他出师,短短七年,他已经将神医这两个字冠到自己头上。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师父一直说自己是慧眼识珠,茫茫人海,竟发现了他这医学奇才。
只是对于他那愤世嫉俗的态度,师父却是很不放心。
师父总是对他说“驿丞啊,你心性偏颇,这是医者大忌,救治百患才是医者本性啊。”
救治百患?他嗤笑着,十二岁以前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异于常人的外貌让他和自己的娘备受***。爹是皇家太医,竟然生出了他这样一个金发琉璃眼的怪物,被他爹视为人生之耻。记忆中的娘和他一直是被关在巨大宅院的小角落里,不得自由,每每提及自己的爹,娘总是在脸上流露出痛悔交织的复杂神情。原来当年爹只是贪图娘异族医术而娶了娘,待到娘将医术传授完毕,那男人的情意也就到了终曲。
当娘说着往事时痛苦于甜蜜哀怨纠结的神情成了他年幼时最深刻的记忆。
十二岁,他病重,娘偷溜出自己的宅院想要求爹救治于他,却被那个无情的男人冷冷拒绝。亲生骨肉啊,那一刻,他对这个世界已是厌恶至极。
直至有一日,那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趁着自己娘不注意,将病中的他命人丢出了自己的府邸,抛入山林。任他自生自灭。若不是幸得行医过路师父相救,他怕是早已落入豺狼虎豹之口。
学医,为的是超越那个男人。他在心中发誓,终有一日,定要那贵为皇宫御药房权臣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至于救人?那就得随他高兴了。反正早在被自己亲生父亲遗弃的那一日开始,他就已经成魔成妖了。
与师父相伴数年,忽有一日,师父对他说要离开他云游四海而去,他心中惶然,又要剩下他一个人了。临走前,师父说:“驿丞,师父已经将自己所学尽皆传授于你,再无一丝一毫保留,只是关于作为一个医者的慈悲之心,你却知之甚少。因为你一直紧闭心门,师父再如何有心也是枉然,根本传递不进丝毫。望你日后可遇到能令你心软行善之人吧。那时以你聪慧,必可成为继华佗扁鹊之后更为有成就的医者。”
他冷冷嗤笑。师父哪知,浮世虚名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心中对师父虽然不舍,他却再不是当年那个无能无助的白驿丞了,师父走后短短几年,他就在江南建立了宅第,命名空庭小筑。空庭,空庭,看淡生死,满目皆空。神医的名号传扬开来,然后,他的空庭小筑迎来了一位病患,那病患是从京城来的,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在见到他的面貌时,竟然霍地弹坐了起来。
人生可不就是这么具有戏剧性?不需他废吹灰之力,他就等来了复仇的这一天。
他不是胸怀慈悲之心的医者,感情淡漠早已经让他的纯善消失殆尽。至于血脉亲情?他立在那瘫软之人的身前,高高睥睨着他,生死在他眼前不过是平常事,对谁都是如此,即使是流同血脉的人,他要他知道自己也一样可以如他当年,做到冷血无情。命人将他抬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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