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劫》第84章


摆桌喝酒,一醉方休。
可去年,念园主人的妻子却未随行。
老管家只当是天降不测,却不想,今年五月份一到,主人家不仅带来了他那如花美眷的娇妻,怀中还抱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婴孩。
孩童尚且年幼,每每见到陌生人便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老管家才明白,原来去年没来,是因主人家填了个小祖宗。
两人放下行李,马不停蹄地直奔墓碑而去。
因老管家尽心尽力地打点园子,墓碑周围并不似寻常墓碑那般荒草丛生,只有紫色的小花骨朵绕着旁边的水榭边长得旺盛。
“唯念,我们来看你了。”夫人将主人家怀中的婴孩接过,蹲下身,靠在墓碑上,轻声道继续道:“前年怀上了这个臭小子,刚巧赶在去年的这个时候临盆,便没赶上来看你的时候。今年特地将他抱来给你瞧瞧,不过一年,他可比刚生出来的时候大多了。”
是了,这念园的主人,便是如今祁越的当今皇上,秦思瀚。而这夫人,除却凌鸽,不作他人想。
三年前,凌鸽服下林唯念死前为她准备的假死药,气息微弱。兰生发现后,果真如林唯念所料那般,将她送回到秦泽遇身边,求他将她救回来。
林唯念已死,却在死前将解救之法告知陆逸然,寻到陆逸然,自然,凌鸽全无性命之忧。
其实兰生何尝不知,凌鸽服药就是逼他将她送回。无奈他这大半生历经坎坷,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看轻,唯独不能看轻的,是凌鸽的性命。
“又是你们早到一步,这是……”林唯安面上带着笑,见到凌鸽怀中的婴孩顿了顿,嘴巴微微张着,即刻奔了过来。“便是他吗?”她眼中带着点点紧张,从凌鸽怀中接过孩子,“是这么抱吗?”只见她两手不知该放到何处,一时之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去年你没来,我还跟二哥说,凌鸽那么调皮,定会填个小子。可不,就是填了个小子。”林唯安瞧着怀里的婴孩,笑着说道。
凌鸽亦是笑了笑,看着墓碑,呢喃道:“若是当初我不那么任性……”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便被林唯安腾出的一只手握住,但见她面上带着笑,说道:“怎生又讲这样的话,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都说过了吗?”
那时候兰生将将把凌鸽送回祁越,林唯安听到这个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到祁越探望。
凌鸽睁开眼时,这三人,都守在她的床前。
死里逃生,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林唯安当即便红了眼眶。
一年之内,大哥二哥相继离去,她心里怎么会好受。可是凌鸽是她这辈子唯一一个知交好友,又是她二哥拼了性命都要维护的人,她又怎么忍心责怪。
彼时卫临之将二哥与自己一同托付给林唯念,他明明可以明哲保身,逃离开这场叛乱的。可是他没有。
远离了尘嚣,他坐立难安,终是让陆逸然把他送回了燕周。
横竖兰生都知道他对凌鸽的心意,他拿此下注之时,早已将自己的性命看淡了。
临别前,他曾言:“无论死生,皆是我所选。如若遭遇不测,只能劳烦三妹替我尽孝。而这些,同凌鸽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感受到林唯安手心的热度,凌鸽自嘲般地一笑,道:“我明白你们心中所想,可无论如何,当初我一意孤行,才造成了此般后果。你们都可以原谅我,我却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她望着墓碑上“林唯念”三个字微微出神,继续道:“不过你放心,即便如此,我不会为难自己,因为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过得好的。”
饶是心中所爱只有秦泽遇一人,林唯念之于凌鸽,知交?好友?兄长?似乎都有,也似乎都不尽然。也是了,一个为自己欣然赴死之人,终归是不同的。
可是这不同,也只是埋在她的心中,伴着岁月更迭,不曾增多,也绝不减少。
语罢,回过头,同林唯安说起生这小东西时的苦楚,绝口不提当年之事。
一边两位男子长身玉立,微笑着看着两个人摆弄着粉粉嫩嫩的婴孩,感慨万分。
“时间过得真是快。”卫临之望着脸颊微微泛红的林唯安,轻声道。
“是啊,转眼,我这就为人父了。”秦泽遇捋了捋衣袖,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挑衅一般地冲卫临之挑了挑眉。
却见卫临之一脸不屑,“这么早便为人父为人母,哪里还能享受新婚的乐趣。”虽嘴里这么竖着,他看向婴孩的时候,面上还是带着无尽的温柔。
算起来,卫临之还是这孩子的舅舅呢。
“起名字了吗?”卫临之岔开话题道。
“不管起什么她都不满意,这不,都一年了,上上下下地都管他叫小祖宗。”秦泽遇闲适一笑,也不计较方才卫临之的挤兑。
“小祖宗。”卫临之笑出声,往秦泽遇肩上一拍,“我倒是觉得这个名甚好!”
“什么名?”听到这边的笑声,凌鸽同林唯安转过头来,同时问道。
卫临之登基、秦泽遇登基、秦泽遇迎娶太子妃、卫临之封林唯安为后……三年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却没有一件,如现在这般,让四个人聚在一起之时,能暂时忘记三年前丧失挚友及兄长的痛苦。
水苏伴着微风轻轻摇摆,花苞轻颤,带着盛开的希望。
当初攻下燕周,卫临之称王之时,凌鸽同兰生一同消失,留下的,只有城楼之上静静倚靠在城墙上的林唯念。
他一身白衣,血迹斑斑,双眸紧闭,嘴角,却带着恬然的笑意。
饶是经历过再多的大风大浪,秦泽遇同卫临之在见到他的尸身时,依旧是心凉了。他们从来没想过,赢得这场仗的代价,会是痛失身边最亲近的一个人。
那些他们放下儿女私情一同躲在屋子里喝酒的岁月,似乎从未远离过。
于是便有了这个园子。
“念园”二字,既是他的名字,也是四人对他的思念。
凌鸽将孩子送回秦泽遇的怀中,拉起林唯安的手,道:“园子里的花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候,去摘些下来,做点点心吧。”
留下两个大男人对着一个小祖宗,面面相觑。
似是觉察到气氛不对,小祖宗不满地扭动了扭动身体,小小的脸上双眉紧蹙,一副严肃的模样,惹得秦泽遇卫临之蓦地笑出声来。
月上枝头,风轻云淡,墓碑四周的桃花扑簌扑簌往下落,有的落到水中,有的落到土丘上。不远处的水榭中铺了一张竹席,上面搁着一张圆桌,四人围桌而坐,小祖宗被安置在一个小摇篮中,月色尚好,他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给水榭增添了不少生气。
相逢多年,自离别后,四人甚少有这般机会独自相处。
席间说起多年前的趣事,几个人皆皆面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凌鸽叽叽喳喳地说着在祁越皇宫的事情,还有她养的那只名叫小五的猫,人精一样,趋利避害,活得比谁都自在。
说的都是些日常琐事,几个人听着,却也不觉得厌烦,在她讲的兴高采烈之时,皆是面上带着笑,秦泽遇还时不时地伸手摸摸她的发,她也适时地歪过头,冲秦泽遇一笑,随即继续讲着她放在心上的那些事。
谈兴正浓,秦泽遇见凌鸽讲得手舞足蹈,亦是笑吟吟地坐得离她更紧了一些,伸手拦过她的腰,如平日一般,凑上前去,轻嗅她发间的香气。
相识数载,卫临之十足地了解秦泽遇的脾性。他微微一笑,侧过头在林唯安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林唯安娇嗔地望了他一眼,月光下,烛光中,面容微微泛红。
凌鸽笑着打趣说:“往日里临之哥你让唯安受了那么些苦,如今是不是一点一点地还回去了?”
她如此一说,卫临之想起在风和山庄的时候,同秦泽遇凌鸽一同看的那出戏,将军乘胜归来之时,昔日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早已踏上和亲之路,空留满树繁花,人已不在。
思及此,他将林唯安往怀中一揽,施施然冲秦泽遇道:“瞧瞧她这牙尖嘴利的,当心日后变作悍妇,将你死死地压住。”
秦泽遇倒是满不在乎,抬眼看向凌鸽。
湖中阁人,漂泊无所依。
随君出逃,恍然不识别路。
幸得君不弃,待吾如掌中宝。
情窦初开时,君亦常伴身侧。
生离死别后,一生一世,一座城池。
此刻,凌鸽回眸望向秦泽遇,虽在答卫临之的话,眸光却一直放在秦泽遇的身上。月光映照在她的脸庞,她的脑海中晃过秦泽遇初次看向她时的面容。后来他们一直在一起,虽然经历了些许的波折,面对彼此时,却永远都是坦诚、毫无保留。
蓦地吹过一阵风,月色中,桃花飞满天。
“他带我步入这个世间,教我面对什么人应当坦诚相对,面对什么人则是坚韧独立、勇敢坚强。我曾经对他说,很庆幸,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上他。又刚好,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