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宫》第195章


“慈缘法师,”这慈缘法师的话却让朱砂彻底糊涂了起来,她望住慈缘法师,忐忑不安地问道,“您不是说要收弟子入门的么,却为何又说弟子有红尘之事放不下?”
“难道你不知道?”慈缘法师微微地怔了一下,随即又笑了,“难怪。朱砂呵,贫尼不妨直言,你而今已然……有孕在身了。那红尘不肯放过于你,贫尼便也只能随你这桩因缘而去。”
甚么!
朱砂只觉自己的耳边“轰”地一声响,整个人像要晕厥过去一般。
有孕在身,怎么会有孕在身?
这是……怎么回事?
朱砂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的人般,被妙涵与清荷扶到了那间干净的厢房里。然而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头脑一片空白。
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会怀上孩子,印象里吃了白隐给他的那粒药丸的时候……竟已然是一年之前了!而在这整整两个月里,与自己亲近之人竟然……不是白泽,而是……白隐!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朱砂的脊背之上漫延,她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袖子,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六神无主。
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她站起身来,焦急地在屋子里面来回地走着,可是朱砂却发现这样的一番折腾只会让自己筋疲力尽。
就在朱砂痛苦地思索之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妙涵那带着关切的脸庞出现在朱砂的眼前。
“皇后娘娘,有两个人想要见您。”
“甚么人?”朱砂皱起眉来,在这个时候,她根本不想见任何人,然而朱砂却是刚刚抵达这“敬慈寺”,能这么快就找到这儿的人,也应该不会是普通人罢?
妙涵迟疑了一下,然后让了让身子,但见那门扉缓缓敞开之处,看到的竟然是那慕容文鹰与梁氏的身影。
竟是他们!
朱砂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绷得僵硬起来。她的手紧紧攥起,面色亦阴冷下去,双眸警惕地看着这两个人。
眼前的慕容文鹰只穿着平凡的布衣,头发绾在一枚木簪之中,那童年印象里常常慈祥地笑着的男人,而今竟然已经是双鬒斑白,脸上更是皱纹横生,就连挺拔的身姿都微微地佝偻起来。
他竟像是眨眼间苍老了十几岁!
心里的某处莫名地疼了一下,朱砂便将视线从慕容文鹰的身上转移开来。而眼前的梁氏似也是苍老了很多,朱砂记起,原本这梁氏便像是比她的年纪大上几岁的。只是而今那嘴边的纹路更加的深了,使得整个脸部的线条都向下垂着,更增加了她的老态。
“你们来这里做甚么?”朱砂冷声问道,“可是来笑话本宫而今的落魄?”
“小桃……”慕容文鹰心疼地说着,正欲上前,朱砂却突然间厉声喝道:“住口!我不是小桃,小桃早就死了!”
说着,她伸出手来指着梁氏道:“就是被你烧死的!我和我娘,都是被你烧死的!”
“小桃,你听我说……”梁氏竟然破天荒地,没有与朱砂争吵,更没有像往常那样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她的嘴唇颤抖着,目光里犹有泪水,声音更是沙哑:“小桃,那把火,不是我放的。”
甚么?
朱砂的身体猛地一震,惊骇地望着梁氏:“你说甚么?不是你放的?”看着梁氏那郑重的表情,朱砂突然“哧”地笑出了声,“你说不是你放的火?梁氏,你的玩笑未免说得太有趣了罢?不是你放的火,难道是我吗?”
说着,她一步步地走近梁氏,一双美目如若噙血,憎恨地瞪着梁氏,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妒忌我娘么?你不是一直看着我们母女不顺眼么?你不是厌恶我抢了你女儿见白泽的机会,耽了你女儿的终生么?那把火活活烧死了我娘,活活烧死了她啊!你怎么忍心!”
朱砂悲愤地喊着,用力地揪住梁氏的衣襟摇着,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簇簇下落。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014:你给的真相
朱砂狠狠地摇着那梁氏,积压在心头的悲愤让她透不过气,只觉头晕目眩,险些晕倒在地。
所幸那慕容文鹰一把扶住了朱砂,让她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之上。
“小桃,你舅母确实没有做那件事情。”慕容文鹰叹息着拍了拍朱砂的头,那宽厚的手掌传来的阵阵温暖还像当年一样,朱砂的心狠狠地抽疼,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梁氏替朱砂倒了一杯水,放在朱砂的手边。
朱砂看了一眼,便将脸扭过去了。
或许她应该喊妙涵与夏青进来,把这两个邪恶之人赶走罢?或许她应该站起身来大骂他们所做出的那些令人不耻的事情,可是这会子的朱砂尽显疲态,竟是半分都不想动。于是她便坐在那里,伸出手来扶着自己的额头,尽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桃,我知道你对我颇有误会,可是若你换成是我,你又该如何?”梁氏的声音颤抖着,她深吸了口气,看向小桃,“我嫁给你舅父的时候,才十七岁,正是花一样的年龄。我敬他,爱他,心甘情愿地为了他CAO持这个家。可是他给我的又是甚么呢?除了冷漠地尽一个丈夫该尽的义务,他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从来不愿温柔与与我说上一句话。当我有孕在身,行动艰难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身边。当我因难产在死亡线上挣扎之时,他却因你娘与人私奔的事情四处奔走。你而今也是女人了,你说,你想,当我难产大出血的时候,几乎命悬一线,可是我的夫君却不在我的身边!你觉得我当时会有怎样的感受?当薇儿的啼哭终于响在我的耳边,当我终于从死亡的边缘挣扎着活过来的时候,我便发誓我将永远不会原谅那个我所爱的男人!我要恨他,恨之入骨!”
慕容文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朱砂的心中却微微地动了动。
转头,瞧见梁氏那簇簇下落的泪水,那痛苦难过的神情,那心碎般的过往或许正像朱砂无法放下的仇恨罢……就这样苦苦地折磨着梁氏的心。
“然而我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关心他,想要化解他那若冰山般的心。我以为我这几十年的付出至少能让他多看我一眼,哪怕是多关心孩子们一点……然而我却错了,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只有你娘,只有你娘啊!你叫我不要恨,你叫我不要怨,小桃啊,怎么可能啊!我也是女人,我是他的妻啊!瑾儿和薇儿都是他的孩子啊!可是他何曾关心过他们一点吗?”梁氏一下接一下捶着心口,仿佛即便是这样激烈的言辞也不能化解她压抑在心中的痛苦般。慕容文鹰终于动容地扳住了梁氏的肩膀,将她揽入了怀中,轻轻地拍着梁氏的后背。
“你现在回头了,你现在悔悟了,可是薇儿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梁氏重重地捶打着慕容文鹰,哭得几乎快要背过气去。
朱砂用力地眨着眼睛,不想泪水滑落下来。她转过头,冷眼看着这对在痛苦中相拥的老夫老妻,冷笑出声:“这就是你害死我娘的原因?因为你的痛苦,你就要烧死我们吗?”
“是,我是有想过要害你娘。”梁氏停止了恸哭,她转过头来,毫不畏惧地迎上朱砂的眸光,“我曾经遣人换过你娘的草药,想让她的病慢慢地因药效无力而加重。然而瑾儿却找来了郎中,医好了你娘,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原来血到底是浓于水的。你娘,是孩子们的姑姑,便是我再恨你们,终还是不能做出让他们恨我的事情来。我不否认在我得知薇儿被娶进宫,原来是白泽看中了你的容颜而错娶的时候,萌生过想要害你的念头。可是……”梁氏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文鹰,叹息道,“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舅舅所爱的是谁,我更知道在你舅舅的心中又是谁是最不可失去的。他与我的距离已然如此遥远,若我再做出甚么,便只能让他离我越来越远。小桃,你可知道那场大火之后我的处境么?你舅父从来没有回过家里一次,这么多年,这么多年都是我一个人,在那像囚笼一样的侯府里过活。你可知道我所承受的一切么?我如何能蠢到让自己最爱的人如此疏远于我?”
没做?
不是她放的火?
朱砂难以置信地看着梁氏半晌,终是冷笑着摇头:“我是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的,你以为你而今把握住了他的心,便想要掩盖你的恶行吗?梁氏,我想你很清楚明白地知道,我是谁的孩子,所以你才这么恨我和我娘,这么迫切地想要害我们!这一切就是因为你!”朱砂愤怒地站起身来,看向慕容文鹰,“因为你强行占有了我娘,让我娘生下我这么个孽种!我恨你,我恨你!”
说着,朱砂竟想也不想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朝着慕容文鹰猛地扎了下去。
“住手!”想那慕容文鹰是甚么人?他乃是征战沙场半生的将军出身,自是能轻易躲过朱砂,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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