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像》第150章


临离开成田的那几天,钱似海彻底放下了以往不食人间烟火的架子,很随和地参加了几场送行的酒宴。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人们的恭敬和赞美。
钱似海现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自己的去处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未来成田的架子也按照自己的构想在运作……
离开成田的日子到了。
钱似海不允许别人送他,只是与大家在宾馆集体告别,然后就自己走了。
其实,钱似海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让司机拉着他在县城的主要街道上转了一圈。
钱似海目光深沉而悠远,就像检阅士兵一样,极其审慎地巡视着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不由自主地回想着自己在这片土地上洒下的汗水,付出的心血。
县城的主街长安大道是他到任后力排众议拓宽的;沿江那一幢幢高层建筑“瑞水明珠”是他亲自招商招来的;县城的中心休闲广场,是他力主搬迁了原来的自由市场后所辟建的,为此,在这里锻炼的老人们专门给他送去了一面绣着“群众贴心书记”的锦旗……
看看这里,望望那边,一种成就感涌上心头,也产生了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钱似海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回到市政府后,尽管人们恭贺之声早已不绝于耳,毕竟还没有得到最后的确定,钱似海仍然保持着矜持,表现出一派大将风度,每天照常按照自己的节奏上班下班,工作学习,可背地里他已经心急如焚,寝食不安,如坐针毡了。他终于咬咬牙,下定决心,给老领导雷同打了电话打探消息,不料,雷同不知什么时候出国去了,这一下,钱似海的心里就更没有底了。想找陪老父亲到省城看病的司正炎打听打听,可一直联系不上,弄得他心神疲惫,烦乱已极。
近来,血压始终不稳定,钱似海不敢大意,便告假在家里休息。老伴罗芸一看挺高兴,说:“这样还行,知道自己爱护自己了。”又说:“我早就说过,你当不当啥我都没意见,只要你能回到市里来,每天消消停停的,别再操那么多的心就行了。”
钱似海心里正犯堵,又不好和她争辩,只能闭着眼睛假寐。
又是一夜未眠,直到天大亮了钱似海才稍稍眯了一会儿,等他醒来,早已过了上班时间。
钱似海决定今天上班,老这样在家躺着不是那么回事。
钱似海起了床,简单洗漱了一下,连每日必不可少的降压药都没顾上吃就出了门,上了等在门外的汽车,就吩咐司机开车。
汽车一起动,钱似海就感到脑袋一“忽悠”,不觉一阵眩晕,这才想起来早上还没吃药,便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药来,打开保温杯刚要吃药,手机响了起来。
钱似海一看,见是司正炎打来的,忙把药放下,赶紧接起电话,急急地发问:“正炎,你在哪儿?有什么情况?”
司正炎说还在省里,接着询问钱似海的身体如何。
钱似海哪有心思在这个时候唠闲磕?就催促司正炎赶紧汇报情况。
电话里,司正炎哼哼哈哈的,这更让钱似海急不可待。
“怎么回事儿,你快说?”钱似海颇为冲动,几乎是在喊。
沉默了片刻,司正炎显然是在犹豫不定,钱似海重重地打了个唉声。
“钱书记,”司正炎终于开了金口,让急得火上房的钱似海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一些消息,但也不是太可靠。”
“你说。”钱似海好像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我也是刚从省委组织部得来的消息,不一定准确。您的情况出现了一下变化,恐怕这次调整……”司正炎又是习惯地说了半截话,但钱似海已经完全听清楚了。
“市里的班子是怎么定的?”钱似海感到脑袋有些发涨,眼皮发沉,他强打精神,靠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继续询问着他所关心的问题。
司正炎说:“省里给市里派来了一位副书记,秘书长没有接上班,继续留任。政府那边已经有了通过的人选。”
钱似海焦急地问:“是谁?”
司正炎回答道:“是长胜县的县委书记闵月芬。”
蒋玉雯最终决定接受省电视台的邀请,离开成田。
蒋玉雯离开成田的原因非常简单,就仅仅因为赵未平的一句话。
随着尘埃落定,蒋玉雯感到和赵未平两个人似乎也到了应该说点什么的时候了。
那是在一个周末,好久未见的蒋玉雯和赵未平相约坐到了一起。
轻柔的音乐犹如情人间低声的呓语,在空中温情地呢喃,使人忘却了喧嚣的尘世,沉湎于lang漫与遐想。暗红的灯光,仿佛是徐徐蒸腾着的氤氲岚气,弥散着暧昧的诱惑,使人不由自主地心弛神荡,眉眼含情。
赵未平对这种场合不太习惯,坐在那里,脚不知往哪儿放,手也不知往哪儿搁,两眼也不像平常那样敢与蒋玉雯对视。
蒋玉雯今天的穿着打扮也与平时不同,完全不是以往干练简洁的风格。头发是新做的,把原来的直发烫成了细密的小卷儿,一缕很自然垂落下来的发丝,显出一副柔弱的倦怠。光洁的脸庞上,化了淡装,平日里锐利的双眼也做了精心的修饰,显得格外明亮而温情。上身穿了一件紫色的薄绒衣,勾勒出蒋玉雯凹凸有致的身材,左胸佩带着一朵同样紫色的绒花,平添了一丝柔性。蒋玉雯双臂轻轻地支撑在桌子上,右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头不时地微微倾向一侧,把一片带着体温的目光撒向对面的赵未平,浑身透露出成熟女人的气息。
赵未平感到极度的不适应——对周围环境不适应,对蒋玉雯的装扮不适应,对蒋玉雯的姿态不适应,对蒋玉雯的目光更不适应。
赵未平不敢去看蒋玉雯,他有一种压抑和眩晕的感觉,可又不能就这样离开。于是,他试图去想一些别的事情。还别说,这个办法还真见效。他想起他去看望孙大壮的那一幕。
一天,赵未平听徐才说孙大壮情况不太好,就和徐才一道去看望已被安排到县党史办当主任的孙大壮。赵未平发现,自己的到来,多少有些出乎孙大壮的意外。
孙大壮虎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仍然是他那一贯的风格,态度平淡地说:“赵书记,有事儿啊?”
赵未平上前握住孙大壮的手说:“你老兄就别骂我了,你还是叫我小赵吧。这不,最近一直瞎忙,也没能常来看看你!”
孙大壮一咧嘴,道:“谢谢你的关心,你是忙人嘛。”
赵未平并没有去在乎孙大壮对自己的态度,仍然关切地问:“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孙大壮不冷不热地说:“马马乎乎,就那么回事儿吧。”
赵未平诚恳地劝说道:“不能马虎,有毛病还是得治。”接着又问:“准备什么时候到县里报到?乡里准备好好送送你。”
孙大壮的眼神像小刀一样在赵未平的脸上停留了有三秒钟。
孙大壮不觉提高了嗓门说:“送什么送?可别麻烦了。我现在也喝不了酒。”
赵未平仍然诚恳地说:“怎么能说是麻烦呢?你在一线拼了这么多年,又是咱们乡的老领导,不好好送送那哪行呢?这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嘛。不过我可以保证不让你喝一口酒。”
孙大壮无奈地笑笑,没说什么。
见场面有些冷淡,孙大壮的老伴儿就进来添茶水。
孙大壮自言自语说:“临江乡是块风水宝地呀,也可以说是干部的摇篮。”
赵未平笑了笑,拍了拍孙大壮的手背,说:“老大哥呀,啥也别说了,你是个好人哪。你的那种大刀阔斧的气魄,身先士卒的精神,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说实话,临江没有你,就没有今天。”
孙大壮脑袋摇得像个拨lang似的,摆着手说:“小赵,我还这么称呼你,你千万别这么说。我都这样了,你就饶了我吧。我今天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是有种大刀阔斧的气魄,又有身先士卒的精神,可最终捞实惠的并不是我孙大壮啊!”
赵未平想说“也不是我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急不恼地说:“我的老大哥呀,你说得对,干的不一定得到,不干的倒可能得到。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干工作和受益是两回事儿,俩概念。”
孙大壮一愣问:“不是一回事儿?那是怎么一回事儿?”
赵未平一脸真诚地笑望着孙大壮,没再说什么。
孙大壮似乎在玩味着赵未平的话,一时也无话可说了。
“喂,你想什么呢?”蒋玉雯问道,他已经从赵未平的表情上看出他已经走神了。
“没有,没有。”赵未平不好意思地掩饰着。
“你不想敬我一杯吗?”蒋玉雯妩媚地微笑着,已经端起了杯子。
“好,敬、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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