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景旧书》第83章

白一白三都不敢开口让她悠着点。
“没事。”她将目光扫向周围，“差不多了，把假人身上的箭拔下来！”
沂水城中军备并不充足，作为重要武器的箭只储备不足，导致开战时只有少数弓箭手在攻击对方军马。虽然已经让工匠紧急赶工，但仍旧是来不及。现下安在城墙之上的假人差不多已经插满了敌方射过来的箭只，不纳为己用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包上粗布制成火箭以后攻击！”
假人被换下，大批弓箭手在城墙上就位，辅助射箭的人将箭头扎上浸了些许桐油的布，然后用火把点燃，由弓箭手将箭射出。
燃烧着的流箭刺破空气呼啸而过，沿路留下淡淡黑烟，明丽的火焰落到士兵的身上，棉衣便开始燃烧，攻城军的大部队开始混乱。
那将军握剑格挡射过来的流箭，有些咬牙切齿，难怪一直不见他们主动攻击，竟是在打这主意！这一仗已经持续了很久，他手下的士兵早已开始疲惫，那些沾着风沙的脸庞看起来十分憔悴……
而城墙上，离念拿过一把弓弩，随意拿过一只箭安上，有模有样拉开弓，眼睛眯着看向远处枣红大马上的那个银色盔甲的将军，沉而稳的放箭，那一箭力道极足，箭尾的白羽微颤发出锋利的声音，直直向那将军冲去。
那将军反应过来，立即自下而上举剑要挡开那一箭，但箭的速度太快，他还来不及完全发力箭已经飞过，但总算使得那支箭偏离原来的方向，本应该射中心脏的最后擦破他的左脸飞过，带下一大块皮肉，顿时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今日他们准备不足，一到就攻城，没有讨到半分好处，反而损失了很多人手，剩下的士兵虽然还是杀气腾腾，但到底累了，颇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模样。
“全体听令，退兵休整！”
……
正式交战第一日，有不少士兵中了有毒的流箭，哼哼唧唧躺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离念拿着一只没用过的箭到一间临时搭建的小药房配药，好在这种涂在箭只上的毒药并不难配解药，倒是很快就配出，她拿着药方和样品去找魏统领，想着要他去多制一些分发下去。
现在所有人，离念、魏统领、白家一三等都住在城主府，从药房去魏统领暂时住的地方并不远。然而没走多久前面就出现个人有些哀伤地看着离念。
离念看了看他：“韩公子。”
当初岭北势力起兵，有一些和年纪的男子入伍，当时在业南城的韩子期与阿川也加入进去。阿川是因为麦苗一直站在离念这边，当时跟着军队里的医者随军队出征，故而他有些担心，便也加入了岭北军。
阿川加入岭北军，韩子期便也加入。韩子期虽说武功比不上他哥哥或者其他顶尖的武者，但也算是个好手，只是生性善良不喜杀生，故而领的是个文职，再加上通一些医术，偶尔客串军医。
正好这一次离念被派到沂水城提前为白潇笙铺路时，韩子期也被分到这一队，管理日常军备等。到达沂水城以前，离念将这一队军马通通留在外头。她就被分到这么两千人不到，真的硬碰硬攻城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故而只带着白一白三入城。
“离念……离大人。”
“你叫着不习惯就直接喊我名字吧。”
“离念。”韩子期顿了顿，问道，“今日这番惨状，你……还好吗？”
韩子期今日从城墙上搬下受伤的士兵时，看了一眼血流枯骨的战场，当时就觉得心惊，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杀过人，但战场与平时完全不同，感觉就是不同等级的威吓。他不过看了一眼就心惊，那她呢？从头到尾都看着的她呢？会有什么感觉？她其实只是十六岁不到的姑娘罢了。
“我……”离念想了想，要说心中没有一丝触动断然是不可能的，但她冷静惯了也独立惯了，再加上战事还未结束，白潇笙的大军还未赶到，她不敢有松懈。
“如果觉得悲哀，又不愿两位白公子担心，便来与我说说话吧，终归心里好受些。”
离念浅浅笑了笑，能有人关心自己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她从来觉得自己的性格不招人待见，所以偶尔想到有很多人真心待她好会觉得清浅的满足。
“多谢了子期。”她想了想，把手中的药方和样品交给韩子期，“通知一下魏统领安排人调配这药方上的药，这是箭上之毒的解药，顺便叫他晚饭后去一下书房。”
“你呢？”
“我给城主送一日的解药。”
沂水城主虽然懦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立场的人，他的父母亲人宗族皆是顾振华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城内大势都与离念合作就归顺，所以被关在城主府后院的一间小房子里，三餐有婢女会送，解药离念会给。
打开关着城主的那间屋子，离念随意将药丸抛给城主，说实在，她比较鄙视他这样的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强迫女人，用两个字可以概括为无用。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
离念一愣，觉得自己刚这么一想就被他这么一说，有点神奇。
城主这哥们估计这日憋太久没说话，好不容易有个活人进来就想要拉着说会儿话：“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不过没用归没用，好歹我还健全活着。”
离念听他没头没脑一番话，奇怪看着他，他也没理，自顾自说：“哎，你知道我几个有用的哥哥什么下场吗？全部被我大哥弄得半死不残的，我大哥最怕同辈危害到他的位置。要不是我这么没用，我估计也得跟我几个哥哥一样。虽然被大哥踢到沂水城来，但好歹也是个官，我挺满足的，真的。”
“其实要不是我这么没用，估计你们也不会这么养着我给我每日份的解药，早一刀子下来了。哎，你别觉得我在给自己没用找借口，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啥意思，就关了一天嘴巴难受，想说说话而已……算了，你肯定还有事，我睡觉了。”
离念默了默，关上门出去了。白日还有阳光，此刻临近傍晚倒是开始积云，其实不算很晚，但天色倒是灰蒙蒙的，一些雪还没融化干净，哗啦一下从屋檐上掉落下来，窸窸窣窣带着些洁白的粉末。她莫名有些心酸。
晚餐后，离念同魏统领、白一、白三商议明日部署。
用泥石流阻挠顾氏军马三日，今日苦战一日，按照时间推断，只要明日熬过，白潇笙的大军就能赶到。只是明日战况只会更加激烈。
“毕竟沂水城外不远就是大片山林，这种可能还是应该算进去，好好防着一点。”
“一夜时间能否做好？”
离念点头：“应该可以，多叫一些人手去挖。”顿了顿，“白一，要么你负责？”
白一点头：“可以。”
离念想了想，说道：“我想今夜去探一探他们的营地……”
白三立刻打断：“不行，太危险，你的轻功虽好也不能如此冒险，他们人这么多，一旦被发现你绝对出不来。”
“我……”
“小师妹，”白一也皱眉打断，“谷主马上就会赶到，明日支撑一日，最多后天再撑一日，你不要任性。”
离念头一次被人说任性，不觉愣了一愣，想到白一、白三是担心自己，也不再强求，迟疑了一下：“沂水城小，军备本就不足，一旦可用于远程攻击的武器用尽，到时候……”
“没办法远程攻击，就拿着刀去砍。士兵平时的训练并不是白练的。”魏统领道，“我也不赞成你去探对方营地。”
……
第二日临近中午的时分，攻城军队再次出现，这一次，很多士兵同时背着一根巨大的树干。他们浩浩荡荡而来，自地平线处出现，恢弘的好似一曲战歌。
魏统领一身银色铠甲，看着蜈蚣一般挪动的那根树干，看了看离念，眼中有些微赞许，然后看着城外的大地，神情肃穆。
今日两方都准备了弓箭与投石机，一时间，万千流箭与大块石头在空中交织，很多攻城军投上的巨石砸在城墙上，发出剧烈的响声，偶尔一两块投得狠了，城墙上的人还可以感觉到微微的颤动……
那队搬运巨大树干的队伍在其他兵马的保护下一点一点靠近城门，若不小心有背木的士兵中箭倒下，立刻会有其他士兵接替！这是用来攻破城门的木头！
那队人马终于挪到城门前，然后一起喊着“一二”，同时向城门跑去，哄的一声，城门与破城木撞击发出巨大的声音。然后他们同时后退，再是“一二”一声又是向城门跑去……
离念直直看着不远处高头大马上的那将军，淡淡说道：“差不多了吧。”
突然一阵惨叫响起，本以为的第二声破城声没有响起，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惨叫。
这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