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笔》第4章


解忧正在惊讶,又听得一清漫漫的声音,“月牙儿,愈发好了,”说话间,人已到门前。 
晴生三人一见来人,齐齐叫了一声,“大姑姑!” 
解忧听得是蒋家大姑姑,忙凝神看去。 
那女子一张瓜子脸,眉毛淡淡的,衬得眼愈发的深,嘴唇微微抿着那么一点,象是说“我都知道”,纤纤身形,着了一件珠灰衣裳,上面络着淡金米白的芦花,晴生的静似她,月生的冷也似她,却还多着几分难以形容的味道,比如沉稳,又比如淡定。 
“我说连碧落也不见人影,”她看看解忧,唇边带上点笑,“原来是你们姐妹几个招待体几客人呢。” 
“大姑姑,这位是宇文解忧姑娘,今日二妹粗心,连累她跌进雪中,幸好无事,” 逻辑上的问题自然是晴生担纲解释,“宇文,这是我家大姑姑。” 
云生早抛了剑,走过来搭住蒋家大姑姑的肩,“她不是俺们大姑姑,是俺们小姑姑。” 
“甚么大姑姑小姑姑的,”姑姑佯怒,又对宇文道,“我名蒋湖衣,她们的父亲是我长兄。姑娘不必拘礼,随便称呼就好。” 
解忧想我总不能叫蒋姑奶奶吧?便也见了个礼,尊了一声,“蒋家姑姑。”脑中忽然电光一闪,“敢问令兄可是‘江河湖海’的蒋湖山?” 
“姑娘这般年纪,”蒋湖衣有些意外,“竟也知道吗?” 
解忧肃然起敬,“我虽阅历尚浅,‘如水四剑’如何不知,原来适才便是‘湖山剑法’,怪道气势不俗,真是失敬了。” 
算起来也是解忧父辈的事,彼时江湖上四位青年剑客天分极高,均自悟自成一路剑法,精妙各有不同,然皆造诣非凡,分别是江歌,长河,蒋湖山和海澄,合称“江河湖海”,又称“如水四剑”,只是少年易老英雄辈出,近十年来,竟鲜有人提起了。 
“宇文姑娘好见识,”蒋湖衣听得,顿觉亲切了几分,又道,“方才那诗也是有文采有气势得很,又是口角恁地伶俐,这一声蒋家姑姑叫得好不妥帖。” 
解忧被夸得脸红,忙道,“那首本是前人之作,我赏剑舞而意动,一时想起,遂拿来篡改,蒋家姑姑见笑了。” 
“大姑姑吃过了么?”晴生见碧落端了姜茶上来,便问。 
“在下面庄上略尝了点,”蒋湖衣看榻上炉火正好,推开姜茶,“天气阴恻恻的,谁喝这个?与我斟杯梨花白来。” 
云生正斜在榻上取暖,听得忙就手满了一盅,捧给姑姑。 
湖衣一口饮下,心情大快,便笑道,“可了不得,把我的兴致勾上来了,索性也凑个热闹,就与你们一同吃罢。” 
晴生姐妹听得,愈发高兴,碧落又忙看着人热热地笼了围笼,添了只软枕,蒋湖衣这才榻上坐了,看了解忧又道,“宇文姑娘不是本地人呢。” 
“我家住忘山,”解忧微微一笑,“听人说夕阳城是北地苏杭,风致娟然,便跑了来,权且 
散心。” 
湖衣到底年长些,听得散心两字,心中不禁一动,仔细打量宇文,心想这般年轻娇嫩的女孩子,也有心事么? 
月生接了话头娓娓说来,“若论风景,当属春末夏初,这个时节,风急树凋,若单单为了看雪,又不甚地道,委实无趣。不如你明夏再来,同我们姐妹细赏满城烟柳十里芙蓉,方才尽兴。” 
“罢了罢了,”云生吆喝,“这话别人说得,二姐你却说不得。” 
“我却又为何说不得?” 
“人家解忧闲得浑身痒痒?”云生斜着月生,“大老远地巴巴跑这来挨你蹄子?” 
“你——”月生气结,看看解忧脸儿一红,“你别听云朵儿胡说,我那时是心不在焉,平日断不会如此莽撞。” 
“不,”解忧心中过意不去,忙回答,“都怪我神思不属,自己不小心。” 
“嘻,瞧瞧这俩,”云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个是心不在焉,一个是神思不属,真真是失意人遇失意人,新蹄痕间旧蹄痕!” 
满屋闻言大笑,解忧月生二人也随了众人弯弯嘴角,心头却各有一番思量。 
散席已是三更时分,蒋家诸女极力挽留,解忧见时辰已晚,也就歇下,第二日蒋湖衣便叫人把解忧的包裹从客栈取了来,又热闹了几日,方才放她回返,启程前少不得惜惜作别一番,两下约定,翌年五月,再作旧地同游。 
山外,河畔。 
解忧就着河水洗了洗手,便坐到石上,一边掏绢子抹水珠,一面欣赏小宁子打水花。 
其实出山还没多远,只不过两人都是惫懒爱玩的心性,看了清清小河远远山色好,一个就说“累了”,另一个便说“那就歇歇吧”,于是索性停了马车,在河边小憩。 
“后来呢?”一颗石子在水面轻灵灵点出四圈涟漪,小宁子这才罢了手,坐到解忧身边,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什么后来?” 
“就是那个——那个后来吗!!!”小宁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后来可又去了夕阳城?” 
解忧状若不闻,只静静凝视水面,半晌,方点了点头。 
第二年的春天来得很早,才五月,便有醺醺然百花香透的气象。 
解忧生怕误了好时节,匆匆离了忘山,北上赴约。 
只说解忧来到蒋宅,见大门紧闭,不禁犯了思量,只得上前叩门。 
叩了几下,等了片刻,方听得缓缓脚步声由远及近,拖沓行来。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却只开了个小缝,有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那人白发丛生,分明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苍奴,他上下打量了解忧几番,这才开口,“姑娘找谁?” 
解忧见了这阵仗,愈发诧异,便道,“我姓宇文,与你家主人有约,烦劳通报一声。” 
老苍奴不语,又好生端详端详,方才将门让开来,“尊客请吧。” 
解忧满腹疑团,却也不便拉着他问三问四,便微微颌首,走了进去。 
那老苍奴将她引到偏厅,只说去报知主人,将她留在厅内,屈身退了出去。 
偏厅陈设,古雅如昔,不知怎的,看在解忧眼里,却透着一股子萧索,竟是比那年冬日还要阴郁,解忧不由悚然,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定了心神,等待不提。 
却听得屏风后悉悉碎碎,一抬眼却是碧落转了进来,小妞一见解忧,竟愣住了,半天方叫了一句“宇文姑娘!”眼泪却扑簌簌落了下来。 
解忧心中一惊,倏地站起,“可是出了事?” 
碧落不答,只是低头抽泣。 
解忧立觉不妙,拉了碧落刚要细问,却听得有人沉了嗓子说,“碧落,下去,”蒋湖衣走了进来。 
碧落忙抹了眼泪静静退下,解忧见状愈发起疑,向湖衣见了个礼,尊了一声蒋家姑姑,看她仪容肃静,比去年又似瘦着几分,便忍不住问道,“您还好么?” 
“——”蒋湖衣看看解忧,挪开目光慢慢答道,“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解忧没办法,硬了头皮又问,“晴生她们好吗?” 
此言一出,只见蒋湖衣刷地回过头来,盯住解忧,面色变换不定,许久才平复下来,低头轻声说,“你,真的不知道——” 
“怎么了?”解忧忐忑难安,看了湖衣只正色道,“蒋家姑姑,你莫要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蒋湖衣不答言,亦不抬头,转身离开,清瑟声音象影子一样贴在身后,“你要见她们?随我来。” 
解忧想也无益,索性跟了湖衣,七绕八转,几乎转到院角,才来到一间黑漆门窗的房间前。蒋湖衣伸手轻轻一推,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室内光线阴暗,仿如另一个季节。 
解忧也顾不得害怕,随着走了进去,只见湖衣走上前,点点头,说道,“晴生,云生,宇文姑娘来了。” 
解忧顿了一顿,方才适应那光线,定睛一看,却见神坛之上,密密地排着许多牌位,待看清楚最下面那两樽,不由得脚下一晃,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解忧脑中乱做一团,俄顷方渐觉清醒,见蒋湖衣默立不语,眼神空洞,心中不忍,走过去探出手,碰碰湖衣的袖子,“蒋家姑姑——您坐下吧。” 
“——”湖衣摇摇头,“你坐。” 
解忧不好坐,也不好发问,两人相对僵立,各自无语。 
任是解忧如何心思,也难明就里,缘何一别半年,便生如此变故?物是人非,那娇生生蒋家姐妹,竟香消玉陨了么?月生又在何处?这一切,可和蒋家大姑姑有甚干系? 
忽听得湖衣开口,嗓子有点暗哑,“江听潮——你可知道?” 
“江听潮——”解忧脑中转了一转 —— 
江听潮——其父江歌,“如水四剑”之一,英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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