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只唐朝鬼》第29章


哥哥也是满脸的泪,反复地说:“怎么能相信?怎么能相信?” 
怎么能相信?仅仅一年前还活蹦乱跳巧笑嫣然的黛儿,这样轻易地就离开了我们,就化为了乌有。那么鲜活的生命,那么热烈的女子,她怎么甘心这样离开她深爱的人间? 
甚至就在她死前一夜,她离窍的灵魂还特意云游到西安来见我,询问子期,询问她信之不疑的至爱。 
如果,如果我没有告诉她子期的负心,也许她不会死,不会就这样魂飞魄散。 
黛儿说过,对子期的爱是她赖以存活的空气,是她对人世最大的牵挂。是我,让她的期待成空,牵挂扯断,于是她绝望了,放弃了,远离了。 
她走得很平静。因为绝望得太彻底,她甚至没有了悲哀。 
而这都是因为我。是我,是我害死了她。又一次,害死了我至爱的亲人!是我! 
我大病。朦胧中不是向母亲忏悔,便是对黛儿哭诉。 
白天与黑夜对我都不再清晰,我总之是一直生活在没完没了的梦魇中。那个冤魂不息的陈大小姐也抱着婴儿向我索命,幽怨地一声声责问:“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不阻止她?” 
九问和蓝鸽子约齐了一起来看我,常常在我家一呆就是一整天。 
我有时候很清醒,可以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有时候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明明看到他们坐在我床前,可是神智已经不由自主地飞出去,飞出去,自己也不知飞去了哪里。 
我常常想,我所见到的黛儿灵魂,便是在这样的状态下,飞离肉体来西安见我的吧?会否,我再这样下去,也会变成植物人,直至死亡? 
但是我已经不在乎生死。母亲死了,黛儿死了,她们都是我害死的,为什么我却还活着? 
整夜整夜地听到母亲在演唱《娇红记》:“我如今这红颜拼的为君绝,便死呵有甚伤嗟。但郎气质孱弱,自来多病,身躯薄劣,怎当得千万折?怕误了你,怕误了你他年锦帐春风夜。” 
也许是父亲在放录音。 
可是我听到的,却是黛儿的声音。 
睡了很久很久才重新醒来,感觉上恍如隔世。 
风细细吹过,带着微微的香气。是戴望舒的丁香?邓丽君的茉莉?还是席幕蓉的七里香?黑暗里分辨不出的一股芬芳馥郁。哦已经是盛夏了,夜晚连窗子都不用关。 
我倚在窗边看满天星辰。月很圆,很亮,也很白,是个满月。 
我忽然充满了力气,充满了渴望。 
是满月!满月!如果我有力气坚持走上城墙,我就会看到秦钺! 
我毫不迟疑,换过衣裳蹑手蹑脚走出门去。 
经过哥哥房间时,我听到他轻微的鼾声。接着门“咔”地一响,将那声音关在了门后。而我如一只重生的蝶,轻飘飘地飞向城墙,如夜莺飞向玫瑰。 
不知为什么,在外国童话里,夜莺总是与玫瑰与眼泪作伴。 
最美的歌,最红的血,最痛的爱,似一胞孪生的三姐妹,永远分隔不开。 
古城墙在今夜显得格外沉默沧桑。每一道刻划都是一番风雨,每一块砖石都是一朝历史。 
我缓缓地拾级而上,心里充满悲凉。 
然后,我抬起头,便看到秦钺在城头等我!
我看着他,我终于又见到他,可是,这一次,我连眼泪也流不出了。 
秦钺怜惜地看着我:“你,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么?” 
我张开嘴,却发现嗓子哑了。于是我看着他,不说话。我知道他可以在我的眼睛中读出我之所想。 
我们是那么相知相解,甚至不需要借助语言的交流。 
远处有钟声传来。 
是钟楼的声音。 
秦钺说:“钟楼是西安的心,这钟声便是城的心跳。城老了,心还依然年轻。这是一颗相当强壮的心。” 
我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 
他又说:“你知道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我最渴望的是什么?” 
我摇头。 
“是生命!无论爱恨情仇,智慧和心愿,都要以生命为载体,倚赖生命的形式来实现。如果没有了生命,所有的理想与痛苦便都是虚空的。” 
“可是黛儿放弃了她的生命。”我终于有能力发出声音来,“她失去了她最重的爱,生命于她便不再重要了。” 
“不,不是黛儿放弃生命,而是生命放弃了她。但是她的爱,她的爱是仍然留在人间的。她不是嘱托你向爱过她的人致歉吗?不是让你替她归还琉璃厂那把旧壶吗?那便是她的爱心。她在死前最后一刻懂得了爱的可贵,懂得该怎样正确地对待爱情,珍惜爱情,处理爱情。相信九转轮回之后,当她重生,她会懂得该怎样重新选择自己的幸福,不再迷失。” 
“那么高子期呢?该怎样对待高子期?黛儿是因为他而死的,我要替黛儿复仇!” 
“不要。”秦钺摇头,“不要再耿耿于怀于谁害死黛儿的问题上了。没有人害任何人,只不过是有人做出错误的选择而已。但是一个错误的形成有着多方面的原因,不只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也不是哪一个人的错。” 
“错?”我赌气,“黛儿唯一的错就是她爱他,多过他爱她;或者干脆说,她爱他,而他不配她爱他。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误会。” 
“恨有可能是误会,爱却永远都是真的。”秦钺满眼怜惜,“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既然黛儿曾经深深爱过他,既然黛儿在生命最后时刻仍然牵挂着他,那么我们就有理由相信,黛儿是真正爱着他,绝对不会恨他的。如果你违背了她的意志,一定要代替她去仇恨,就辜负了她的爱了,是对她的爱的亵渎了。” 
我低下头:“可是,悲哀像一柄剑那样贯穿了我的身心,我不能忘记那疼痛。” 
“宽恕他吧,也宽恕你自己。”秦钺眼中有着更为深沉的怜惜与不忍,“让仇恨自你而结束,让后宫的戾气自你而结束,让女人的悲剧自你而结束。还记得戚夫人的故事吗?赵王如意固然死于仇恨,惠帝刘盈却是死于内疚和自暴自弃。他始终认为弟弟的死与自己有关,抱着浓厚的‘吾不杀伯仁、伯仁终因吾而死’的情结,耿耿于怀,终至郁郁而终。可是他这样做,对自己,对别人,以至对整个国家人民,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造成更大的悲剧,更多的错误。悔恨是最无益于事的,和仇恨一样有着强烈的杀伤力,只不过,伤害的对象是自己。而你,你是一个有慧根的人,不应该过分地执著于仇恨和自责,为这天地间再添一分怨气。” 
我看着他,似懂非懂。但是我的心已经在钟声中一点点沉静下来。 
城下有人在唱秦腔。“我共你,恋比翼,慕并枝,愿只愿,生生世世情真至,长作人间风月司。却不料,天上轮回万年度,人世情缘顷刻时……” 
是《长生殿》,杨玉环神会唐明皇。 
我与秦钺之间,何尝不是同样隔着天共地,生同死? 
秋风乍起时,蝉歇叶落,街上一片金黄,而电视剧《唐宫》终于上市发行。 
在西安首映时,满城空巷,那首《倾杯乐》每天从早到尾响起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我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明星,走在街上常常会被人认出来要求签名。印着我照片的海报,贴在西安最热闹地段的广告牌上,以至我越来越不敢随便外出,逢到必须出门时只得戴一只遮蔽半个面孔的大墨镜。 
爸爸很不习惯突然多了一个明星女儿,每天为了在电话里婉拒记者的采访要求而绞尽脑汁,不胜烦恼。 
哥哥却喜笑颜开,特意将我的剧照放大了摆在公司门口做招牌,逢人便说:“知道唐艳吧?演上官婉儿那个,当今最红的女红星,她是我妹妹!” 
我的身世被公布开来,每个人都知道我原来是一个弃婴,一个养女。记者喋喋不休地问着同样的问题:“如果你的生母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或者“你有没有寻找你的生身父母?想没想过他们或许是什么样的人?” 
催逼得太紧,简直逼上梁山。 
而我的答案正同当年回答父亲的一样:“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人,给予我关心、爱护、抚养我长大,是我一生一世唯一的母亲。她的名字,叫周青莲。” 
燕子自王谢堂前飞至百姓家仍是燕子,至于出处,何必问,有谁知? 
又签了几份新合约,都是古装戏。 
我对时装片没兴趣,太浪漫的故事不现实,而依足真实的故事没意思。生活本身已经够平庸的了,谁还耐烦在荧屏世界再塑造一个更俗的我? 
如今,我的举止言谈越来越像蓝鸽子,对付记者的口头禅正如同蓝鸽子当年对待我。
“对不起,这个问题请同我经纪人谈好么?”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想必,记者们对我的抱怨和指责也正如同当年我对蓝鸽子吧? 
我现在明白了,并不是一旦成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