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院外》第75章

晕晕乎乎的铁蛋闻言，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他清醒了，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胖胖走了，消失在茫茫黑夜。
回到家，铁蛋血淋淋的尊容把他爸妈的魂都吓飞了，惊呼：“你咋啦？”
“刚让人在家门口打的。”铁蛋说。
“是谁？”
铁蛋不愿意说，铁蛋爸一下子急了，高喊：“我去报案！”说着就要冲出门去。
“是胖胖，他说是给他妈报仇。”铁蛋爸一听身体立刻僵在那里了。
铁蛋爸知道这是儿子十几年前间接欠下的一条人命，如今人家家人让他用鲜血来偿还这也是报应，多少年来他一直为胖胖妈的死而内疚着，然而，此时此刻他才突然感觉到不那么遗憾了，今晚的事多少了却了他多年的一桩心事，多少年来他一直就希望用这么一种方式来抵消内心的愧疚。
“恩怨了结啦！你也别再声张，现在去医院，就说自己不小心摔的。”铁蛋爸说。其实铁蛋的想法也和他爸一样，从胖胖报出姓名时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让胖胖出一口恶气。铁蛋的鼻梁骨折，两个眼圈青紫肿胀，嘴角撕裂，缝了四针，铁蛋只好向公社请了半个月的假，他很少出门，即便是出门也不敢去找娜娜，在大街上露面也是戴着墨镜和口罩，他不愿碰到熟人，怕被人认出，原以为不声张就可以息事宁人。可纸是终究包不住火的，大院里的人竟然知道铁蛋晚上挨人揍了，而且认为是冬冬的爸替儿子冬冬报复才专门找了人教训了铁蛋，所以满院子的人都这么认为时，冬冬爸坐不住了，本来想替胖胖保密，但这种议论所带来的压力逼迫他向外面公布了事情的真相：是胖胖晚上揍了铁蛋，他是报仇！按逻辑讲，事件到此应该平静下来，然而，别人却又说是冬冬爸将胖胖找来的，名义上是胖胖跟铁蛋清算旧账，实质上是他掩盖了自己的动机，这叫做借刀杀人。冬冬爸还在费尽口舌地为自己洗冤，铁蛋爸却相信闲话都是真的，他的依据是：为何都过了十多年胖胖咋才想起报仇的事呢？冬冬爸为什么就知道袭击儿子的人是胖胖呢？偏偏又是冬冬出事的时候呢？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冬冬爸让胖胖干的！
第四十五章　突发的事件（4）
铁蛋爸足足想了两天两夜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初冬冬被抓起来的时候，他在大院当着众人面把自己骂得体无完肤，现在自己也要仿效一下，于是，他在大院里拦住冬冬爸：“老林，你咋这么缺德？做事咋不光明磊落？”
“你啥意思？说清楚点儿。”冬冬爸说。
“是你让胖胖做这件事的，你得赔我儿子的医疗费。”
“没有的事。”
“教唆别人打人就是犯法，你和冬冬搭个伴儿，一块蹲牢去。”
“你儿子欠人家一条命，挨揍还算是轻的。”
“你缺德！”
“你家更缺德！”
铁蛋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就回到四合院，因伤病请了半个多月的休养假，所以，他不好意思再请假回县城，他心里一边思念着娜娜，一边牵挂着工作的着落。这天，他嫌写信慢，就专门跑到公社邮政所给娜娜单位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小伙子，他让铁蛋稍等，过了一会儿，小伙子回话说娜娜不在，一会又说娜娜出差了，尽管铁蛋怀疑小伙子在忽悠他，可也没办法，最后只能够挂掉电话。
不久，一个父母亲在县里有关系的知青回城，在行政事业单位做了办公室的干部，结果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合院整天都吵吵嚷嚷比集市还热闹，没过多长时间又有几个知青先后回城工作，过起了舒服的日子，而那些家里没门路的知青急红了眼，他们终日借酒消愁，连不会喝酒的人这会也学会了喝酒，他们喝醉了就哭一阵再骂一阵，老天爷、当官的、父母亲以及七姑八舅十大姨的都在被骂的行列。最初铁蛋因娜娜答应帮忙还能沉得住气，可眼瞅着隔三差五的就有知青回城当干部，四合院里的知青越来越少，铁蛋开始着急了，于是担心起娜娜那边是不是把自己的事耽搁了。正当他为这事伤脑筋时，大队的干部通知他有电话找他，铁蛋满以为一定是娜娜打来的，就火速跑到大队部，等了一会电话铃响了，抓起电话才知道是自己父亲，铁蛋爸给铁蛋带来好消息：娜娜已经帮他在财政局找到工作，还说给他写信。
从大队回来铁蛋心情格外舒畅，电话让他终于看见了一缕五彩缤纷的曙光，他一路哼哼着小曲走回了四合院，吃了定心丸的铁蛋睡觉睡得很香，即便是做梦也是甜蜜的。
还留在四合院里的知青早已是军心涣散，铁蛋却依旧精神饱满每日都在忠于职守，没有人再肯出入田间地头参加集体劳动了，他们用实际行动抵制着劳动任务，大队干部临时安排的冬灌任务就在知青的咆哮声中土崩瓦解，后来大队干部干脆就将住在四合院里牢骚满腹的知青遗忘掉，有劳动也不通知了，铁蛋唯独能做的就是每日每夜监视情绪波动的知青；防止失去理智时做出荒唐的事来，虽然知青队名存实亡，可毕竟公社没宣布解散，所以，名义上他还是知青队长，因此，他必须站好最后一班岗，就算不为自己，为向阳公社、为娜娜也要这样做。
年末正值隆冬，一场大雪将所有的缺陷都掩盖住了，雪野上一群鸟在天空中飞翔了一阵，最后落在了电线杆上，又跳跃着在电线上一字排开，顿时又是一片雪花纷扬。四合院里寂静无声，知青们龟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懒觉，铁蛋已经早早起床，他跑到雪地里饶有兴致地堆起雪人，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和小伙伴玩的东西，现在大了，仍然是童心未泯。雪人已垒起来了，他发挥想象力，要把它做成一个戴草帽长着大鼻子红嘴巴的知青，他开始精雕细琢每个部位，偶尔抬头的瞬间，他看见雪地里吃力地走着一个人，铁蛋停下手注视着来人，他认出了是公社邮政所的邮递员。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四十五章　突发的事件（5）
铁蛋收到了娜娜的来信，这是一封苦盼了许久的信，他欣喜若狂地撕开了信封，然而信的内容却像一颗引爆的炸弹，将铁蛋的脑子炸成了一片空白，那封信就像寒风中的一片枯叶从铁蛋手中飘落又被风卷走。娜娜跟铁蛋提出分手，她的理由让铁蛋都觉得她是在撒谎，可字里行间却又分明流露出她与铁蛋结束两人恋爱关系的决定已坚不可摧。铁蛋将信撕的粉碎，然后挖了一个坑，把碎片掩埋，永远埋葬他和娜娜那段感情。铁蛋内心痛苦不堪，他没有回宿舍，而是在茫茫雪野不停地向前走，他疯狂地迈动着脚步，胸膛里燃烧着怒火，这把熊熊燃烧的烈火是娜娜给他点燃的，他对娜娜的那份痛恨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曾听男知青们在田边休息时闲聊说：女人是件衣服，男人不想穿了就脱，然后再换新的，如今他自己却像一件穿旧的衣服被两个女人先后脱下扔在一边，他就这样窝囊了两次。铁蛋衣服已经湿透，刺骨的寒风也难以遏制他体温的不断上升，但他是奋力地行进着，他希望雪野没有尽头，而自己就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只要一直走下去，烦恼和痛苦就会像路边倒退的树木一样从心里退出来，他真的不愿躺在床上让烦恼和痛苦陪伴一夜。
四合院里的知青全都知道铁蛋和娜娜分手的事，这还是铁蛋自己说的，别人很想知道他俩究竟是谁先甩了谁，铁蛋并不忌讳人家问这个问题，他大大方方告诉人家是娜娜主动提出的，问他什么原因？他回答说：娜娜是凤凰而自己是黑乌鸦不般配。后来有好事的知青回县城时候还专门打探娜娜的动向，别说还真打听到了消息，原来是娜娜同县长的儿子在谈对象。其实还在娜娜当公社干部时，在县组织部工作的县长夫人就一眼相中了漂亮能干的娜娜，于是就把刚退伍的儿子介绍给了娜娜，娜娜权衡了一下，就同意了，因为这对她及她的家庭有利。娜娜没立刻跟铁蛋提出分手，她准备先中断同铁蛋的一切联系，等铁蛋自己感觉到时，她再提出来，那段时间，铁蛋的很多来信她看都不看地全锁在抽屉里，她怕信里的甜言蜜语动摇自己的选择，有朝一日她会将所有的来信一封不差地如数归还给铁蛋，而帮铁蛋联系工作也算是她对铁蛋精神上的一个补偿。
没有掌声，没有送行的社员群众，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不知不觉中悄然滑过，四合院成了一座空房子，在铁蛋返城后的不长时间，剩下的那些没有一点儿门路的知青最后也幸运地赶上了返城的末班车，这都要归功于他们的家里人联合起来不断到市里上访，但他们远没有铁蛋那样的福气进县衙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