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别庄晏》第30章

庄晏明察秋毫得收起了两面的竹帘，我发觉自己一举一动都一览无余之后，讪讪地又踱回书桌边，痛苦得撑着头拼写一长串的单词。
庄晏悠闲地冲一杯香醇的燕麦片，烤了面包，煎了培根鸡蛋作为早餐。我馋得热泪盈眶，可怜巴巴得瞧着慢条斯理享用早点的他，不患寡而患不均，“凭什么你可以吃早点，而我必须背完一页的单词呢？！”
他说：“因为，人在饥饿的状况下头脑最清醒，记忆力最佳。”
我：“……”当天第一页单词背到晌午时分还没背完，成功地饿晕在阳台边上。
庄晏拎起背蔫了我：“我见过英语最烂的也可以背下来一页单词，没想到你……”
我打断他：“人家是英语烂，我是英语超~级~烂。”想了想这事也有根源可循：“我爸爸当年英语就特别次，他早晨四点就起来去操场上背课文，可是上课的时候老师提问他还是背不下来，可见这不是刻不刻苦的问题，而是基因的问题。”
庄晏说：“那你换一种方法吧，读外国原著，这样兴许背得快些。”
小长假第三天，英语计划实施第二part在叶露尚晞的清晨如火如荼地展开了。我在心里佩服了一把英语杠杠的但“红颜薄命”的周晓蝶，然后颓然又庆幸地想：像自己这么不优秀的人恐怕要寿与天齐了。
我磕磕巴巴边查英汉大辞典边读一本纯英文的原著，翻译完第一段英文就over了，而庄晏布置下来的任务是翻译完成第一章后，他随机抽查听写重点词汇。他说：“躲避。”
我随手写下几个字母。
他瞟了一眼说，“你确定？”
我笃定：“我确定，这词我背过。”
但他比我更笃定，“这是太空，空虚的意思。”
我语气软下来：“那，躲避怎么写？”
他拿起笔，在void前面添了一个a，我恍然大悟，好像是这么拼的……我说名著太晦涩，不如看报纸吧，于是第二天买了一份china　daily，可能这个水平比较接地气。
我展开报纸，眼神扫荡了一圈后，目光定在他指的一个单词上，提示我说：“结合文章和图片猜一下这个词？”
我说：“你怎么就确定我不认识。”
我看了一眼“dementia”这个词，十分眼熟，配合着病患的图片，我猜：“灾难对不对？”
感觉逻辑很说得通。
他说：“你先看准了再说话。”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dementia，在胡乱编出下一个意思之前，他快我一步用铅笔在报纸的空白处，一面写下de一面解释说：“这个前缀，与dis同源，通常表示不好的意思，比如disappear消失。后面这个词酷似mental，你应该认识，表示头脑，精神的意思，那么你可以大概猜出来生词的意思，配图是年老需要照顾的病人，再结合上下文……”讲到这里他停下来，余光看向我，我收回崇拜的目光，点头说：“嗯，不好的精神。就是灾难。”
他说：“痴呆。”
我讶然：“你怎么骂人啊！”
他说：“关注老年痴呆。是这篇文章的主题。跟Disaster没关系。”
我说：“……哦。Disaster怎么拼？”
庄晏终于忍无可忍：“温宛，你英语到底烂到什么程度？”
我说：“你懂的；就是DD7班的水平啊。”
他说：“我没在D班呆过。”
我额角流下三滴汗，这可不好解释。憋了半天，眼神盯着虚空的一处，说：“……就是连I　four都听不懂的水平。”
他瞬间了然，十指交握，想了会说：“这么看来，连正常的对话都成问题。”
我仿佛瞧见那三滴汗晃晃悠悠的掉了下来，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直白，虽然我脸皮比较厚但也是要皮要脸的人，尤其温宛这脸皮还是比较薄的那种。我抬起眼皮时，对面已不见了庄晏的影踪，连桌子上的东西都懒得归置就离开，可见他对我恨铁不成钢到了什么地步。
我擦了擦汗，按他平时的习惯一本一本的码放好书本，最上面的词典突然承住一本黄绿相间的书，落下的这本压住了我的动作，这这这是什么？我掸了掸封面上的灰尘，书名差点亮瞎我的眼——《新概念英语第一册》！
庄晏又放上一本浅蓝色的小薄册子。
这这这又是什么？
“新东方配套新概念第一册英语书训练册，翻版必究。”
这本培训简介打出的广告语是：“To　learn　New　Concept　English　is　to　seek　a　new　way　towards　success。”（学习英语路漫漫，成功捷径新概念。）
我嘴角抽动，“你们家是把英语书当传家宝吗？！”
我重新坐下来，默默的翻开书的第一页，页角还签着庄晏的名字，这个晏字简约的几乎认不出来。小小年纪写字就这么不拘一格了。
泛黄的纸张上字迹清晰可见，是他学习时偶尔留下的笔记，这两本书不缺页不短页，更没有被虫子蛀过洞，真难为他保存得这么完好，更难得是为了提高我英语成绩还翻箱倒柜找出这样一本堪称配套的练习册！我此刻的心情，比张无忌从白猿身体里挖出《九阴真经》还令人动容。
比起晦涩难懂的外国文学，新概念第一册就比较容易入手了，毕竟小学的时候还学过一遍呢，如今回顾起来分外亲切，只有语法和少数词组属于远方亲戚，大眼望小眼的时候稍显生疏。庄晏略略指点一二，也可以囫囵个顺过去。既是单词简单，任务难度就提高了一大截，从以前的单纯的记忆背诵提高到自己写一篇500字的日记，或者节选日常对话里的经常出现的情景论述一番，再比如假期的游记等等。我觉得照这个强度训练，别说四级了，专业八级都能一次通过。
我不得不得问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庄晏你怎么那么爱背英语呢？”
这真是一个直击人灵魂的拷问，发问得人也需要做好强烈地思想准备。因为他很有可能云淡风轻地说出：“看一遍就记住了，我有什么办法？”这种反噬人纯洁心灵的刻薄话。
庄晏放下手头的一篇正在翻译的注释出处的论文，这样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我小时候特别笨。”
话一出口，我顿时被雷住了。
他目光放远，神情严肃追忆往事：“我读初一的时候学习很不好，期末考试考年级倒数第三名，最后两名由于缺考交了空白卷。班主任把我妈妈叫到学校里，说我是榆木疙瘩的脑袋不开窍，总是给班集体拖后腿，并且让我必须留级一年。我在办公室门外看见我妈妈被各学科老师数落得抬不起头来，说尽好听的恭维的话，也没能让我顺利升班。我以为回到家里妈妈会将怨气发泄到我身上，责骂或者打我一顿。但是妈妈只是平静地说，学习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但如果连学习的毅力都没有的话，以后还能干什么。”他眼睫毛眨了一下，说完像没事人一样，又低头继续翻译论文。
我呆呆的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手里的书被风吹得呼啦啦翻页，原来被誉为少年天才的庄晏有这样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去，原来他也被老师中伤过，原来他是知耻而后勇才有今天的这番成就……
他专注着思考的模样说不出的好看，可又有谁能想象他在多少个夜晚挑灯夜战背书背公式背课文呢？他神秘的气质背后突然多了一丝亲和力，变得与普罗大众接起地气。
庄晏计算着数据，分出一刻空闲喝水，瞧见我捧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唤我回魂说：“写完了？写完自己检查一下时态。”
我：“……时态也检查完了。你要看吗？”
庄晏点头：“放这吧。”他看了一眼时间：“去厨房把米饭蒸上。”
我忍住单膝下跪应一声“喳”的冲动，自从知道庄晏小时候由于太笨被老师和同学歧视和欺负后，我的心态平衡很多，甚至不由自主带着一些圣母情怀去关怀他，真是一种奇怪地心理在作祟，履行起助理职责来越来越顺手了呢。以往小长假都是出去旅行，最不济也去围场骑骑马什么的，今年倒好，吃足了精神食粮，感觉国家倡导的物质建设精神文明一起抓的政策在庄晏家里的到来了贯彻落实。
庄晏说：李婶的孩子最近忙着出国的事情，据说是雅思总也考不达标，十分上火。
至于做饭这项重大的任务自然是亲力亲为，他说烹饪是每个人都应该学会的事情，可以不做，但一定要会。于是我不仅中外文学一起抓，连厨艺也一手抓，并且要做到“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直到有一次，庄晏拿起我擀的歪歪扭扭的饺子皮问：你这是什么形状？我说这是我们厨艺界面点大师傅新推出的向日葵边型饺子皮，怎么样，别致吧。
他说：明天是他们家里的国庆聚餐，思前想后，还是得请李婶儿来掌勺。提前把排骨啊，鲜鱼啊螃蟹啊都准备好，庄晏特许今天晚上可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