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欢》第57章


“嘿嘿嘿……”叶凝欢看她那小样儿,实在无可奈何。
楚灏可真够可以的,这样吓唬小丫头,害得她连前程都不敢要。王妃和侧妃要进门了,跟着她当真是没前途的。如今她尚且是混吃等死看,冬英几个服侍她一场,也总算是有情分的,若自己力所能及,叶凝欢还真想替她们筹谋一下。
除夕当晚,叶凝欢在临波亭守岁,王府为正三路多进院落,东二进这里自带了小院子,挖了个大荷花塘正中央设水台,盖了个六面八角的二层小亭楼。以三叉桥相引,周围载了玉兰、火枫、梧桐以及梅树等。
万物萧索,唯梅独傲。
荷塘里的残荷早被除尽,水面未全冻死,但有些浮冰。桥上设了点点莲花灯,将东二进院里的灯尽灭,只留几盏立柱路灯,到时放起烟花来更漂亮。
小亭楼本就不大,加上又僻出隔间,因此一层的厅格外迷你,只放得下一大一小两张桌子,不过菜色颇丰,且配有这里厨子自酿的梅酒,虽然不是什么陈年佳酿,但也很不错。
冯涛很仔细,亲自跑来一趟,问她还有什么添减,叶凝欢只说尽够,让他只管在前面照应便好。
冯涛听了,又嘱咐了一下众人便去了。
叶凝欢也不打算再使唤人,东西准备齐全,索性让各处的仆人自便,只留了冬英几个一起吃喝。那些府里常往来的,也觉得叶凝欢并不是正经主子,加上冯涛那边的消息冬英能打听到,这帮子岂有不知的?就算冯涛一副恭敬的样子过来嘱咐,也同样是不大趋附的,眼见她愿意放人自在,皆只虚推了几下便都散了。
叶凝欢招呼冬英几个坐下,她们开始不太好意思,她说反正没什么别人,没必要弄什么排场,讲什么规矩,高兴一下就完了。
几人听了笑了笑,便也就坐下了。
虽是除夕,此时却也听不着什么炮声,估计是离宫里太近,规矩是许多的。加上这王府清冷,纵是奴才们闷了也只管喝酒吃肉,没工夫放炮仗。
叶凝欢跟着绿云几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问起她们的家乡拉,当了几年差拉之类的,一时几人又谈起自己的家里人,都觉得有些唏嘘。
叶凝欢想到了霜凌,当初说起他的经历,此时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要当差,或者已经歇了假可以过年?只是他孤身一人,若真独自守岁,不知会不会念起家人。这种事凭谁经历,也是一生难以磨灭的刻骨铭心。
又想到了她的爹娘,唯剩的记忆,便是爹爹垂死时枯瘦如柴的面庞。他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哭着说,我不能死,我死了你怎么办啊!
的确,爹爹一死,叔叔便不愿养她了,只说这两年光给她家填烧埋银子了,她又是个赔钱货,断不能让她吃空了去。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高天无尽,总是淡看世间离愁。
心情是起起落落,话题也就越扯越远,坐在亭子里,一边喝酒一边转动着右腕,不管以后如何,总不能再当个废人。
天上无星月,黑得像整个泼了墨,站在亭台上,远望着疏淡的灯光,看不尽王府重檐高瓦究竟有多少,偶尔可以听到从厨房那边飘来的划拳声响,这一带分外的亮,显得别处就特别黑。
突然间,看到几个红点在黑暗里飘啊飘啊的往这边来,感觉有点恕?br /> 绿云也瞧见了,忙站起身说:“有人过来了……”
红点越飘越近,到了光可及的范围便一团清晰。
是楚灏,边上侧身举着灯,一边跟着一边照路的正是冯涛,后面还跟着瑞娘,接着便是一大串手里搬搬抬抬的人!
竟是悄无声息地便这么进来了,冯涛也不打发人跟她说一声!
灯光之下瞧不清他的衣服是紫还是黑,只觉映得一团团的晃着光晕。
他踱过水台直接迈进来,咦了一声:“怎么就你们几个?”
叶凝欢忙说:“本来都在,亭子太小站不下,瞧不清景色就让他们回去了。”
楚灏径直往她方才坐过的椅子上一歪,四下看了看道:“四周黑漆漆的,上头还有个垂檐,连灯都不点,能瞧见什么景儿?”
叶凝欢没言语,他看了看桌子说:“东西都摆不下,换地方。”
他只一句话,人就呼哧扒拉全开始麻利地行动上了,连带各处本来正划拳吆喝的全部悄悄地跑了过来,混进队伍里帮忙。
瑞娘狠瞪了几个管家婆一眼,小声道:“平日里不管你们,这会儿灌黄汤去了?”
众人声儿都不敢出一声,忙着诺诺地干活去。
叶凝欢窥见边上的冬英几个表情有点慌,知道是楚灏来得太突然,复见她们一个劲瞟桌上的碗筷,生怕楚灏再问起这个。
她们谨小慎微地服侍她这么个没脸面也没本事的主儿,若再因一时之兴……实在是好心办坏事。
她往边上蹭了蹭,晃在楚灏眼前挡住他的视线:“殿下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宫里不是……”
楚灏看她一眼,懒洋洋地站起身:“我懒怠应付,回家歇歇不成啊?”
他不来什么事都没有,他一来全都是事。
除夕宫里开宴,他不跟太后母子团圆跑这儿来干什么?再说,明儿初一皇极殿大典,他还不得一早进宫?
瞅着自己的鞋尖,刚想说话,他扯了她:“走吧,瞧你挑的这地方。什么都放不下,当初在燕宁那点脑子怎么都糊尽了?”
叶凝欢无语,只得她一个过年,大操大办的多傻啊?再说了,把大家都支使得团团转有什么意思,差不多得了。
廊上全起了灯,通明的。东二进正房厅里设了四桌并拼的席宴,他带来不少吃的,估计全是从宫里顺的,都做成年节的各式喜庆造型;喜鹊登梅、四季花开、鱼跃龙门、松鹤延年、凤翔迎春……
楚灏看着叶凝欢绾了个简单的小花髻,身着半旧的白底蓝花袄,皱了眉头道:“在燕宁的时候不是制了新的年服了吗?怎么也不应应景换上?”
我知道你今天回来啊?应什么景啊,舒服就完了。
虽是这么想,叶凝欢却不含糊:“马上换,马上换。”
“算了,明儿再换也不迟。”数落完人,他倒嫌麻烦了,冲她招招手。
瑞娘说:“这几道菜殿下说好,太后便又让做了,给你拿回来尝尝。”
叶凝欢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啊,太后对妾身的恩典,实在让……”
“得了得了,别攒这没用的词了。”楚灏拽了她坐下,由着众人布菜,“看你这两天在府里待着,诸事不理好自在啊?又听着什么消息了?”
“啊?没有没有,哪里听到什么消息?”叶凝欢干笑着。
楚灏挑了挑眉毛,摆摆手示意众人都下去。举了杯向她,她端起小杯跟他碰了碰,一饮而尽。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有两桩糟心的婚事……”
又是这种语气,又是这种腔调,又是这样大排宴席,一副对她恩重如山的样子。妈啊,几个月前那种毛骨悚然感又出来了,他不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了吧?不要啊,她不要再循环一次了。
最重要的是,她心里无端像被狠戳了一下,疼得火辣。不是怕他将她拎出去对着贵人们搔首弄姿,而是他这儿眼瞅已经柳暗花明,千万莫再因一时之气而陷入山重水复。
她呼地站起身来,差点把桌子都掀了,瞪着他说:“殿下,您就认了吧!那冯昌进纵有傲骨,不也一样要低头,外戚之名再难摆脱!他都八十八了,不还是得忍?上次是有皇上在上头兜着,这次就算云栖蓝带多少高手来也不顶事!”
他低了头,笑:“还说什么都没听着?”
叶凝欢没反应过来,顿时语噎,却被他那懒散的神情弄得有些心焦起来。没错,就是心焦。说不上来的堵闷,说不出的灼烧。
故意要说与当初一样的话引得叶凝欢自露马脚,目的无非只有一个——一窥她的心思!
他是绝不会再做以前那样的事了,如今境况不同。
顾靖难虽也算元后一支,但因与卢松、简郡二王联络有亲,皇上当然不愿意他娶顾家的女人。楚灏是看出了皇上的心思,所以做了合乎皇上心意的事。如此才能借机将影月门由暗化明,如此才能去燕宁。
如今这两家,却是皇上属意的。只有乖乖娶了这两家的女人,才能让自己归藩的事情更加顺利,他又不是白痴,怎么还会再闹腾?
她自知自己的身份,当初在燕宁不曾想过逃亡,乖乖回京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别说王妃、侧妃心性尚且不知,便是明知她们是两个凶神恶煞的母夜叉,她也绝不会再为了一时痛快而逃亡!
是为了霜凌,也是为了绿云她们。更多的是,此时此心,亦与昔不同。她急虎虎地脱口而出,已将心事暴露。她是怕他再整出事来,闹得不可收拾,走了永成王的老路!
非做这副嘴脸,逼得她鲁性子又犯。有些事,她明明只想藏在心里,免得来日自家神伤不说,还成了众人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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