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欢》第66章


她涌出一团血红:“你……你居然……”
“我与江湖交涉,若连自己都保不住,如何敢用你们?”楚灏揪着她的领口,把她拎起来,握住她的肩骨,看到她眸间掠过一丝恐惧,“陆霜凌呢?”
林静闭了眼刚喘了一口气,咯巴一声,肩膀的骨头便碎了开,她顿时塌了半边。喉间乱响,疼痛让她的眼泪也冒了出来,她的眼不由自主地往山谷里斜了一下。
楚灏松了手,将她扔在地上。她又吐了两口血,轻笑了:“你当时带走我,不是因我的功……功夫好……是……”
山道上几个马灯隐隐晃来,伴随着一连串的呼喊声。
楚灏像是有了聊天的兴致:“你当时急切地向我自荐,若不应,难保要坏事。反正你条件不错,跟着我也有用处。贪婪是好事,不过有些东西,我若不给,你便贪不得。”
几个侍卫冲了过来,见了这情景都有些发怔。
“下次瞅瞅,看看陆霜凌死了没有。”楚灏头也不回地吩咐,看着林静说,“这地方是你找的,如今自己享受吧。”
林静动也动不得一下,眼泪混含着血流淌。她闭了眼睛,唇边掠过一丝惨笑。贪心哪。若她珍惜自己苦挣来的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楚灏转身向着叶凝欢走去,那一直悬着、捏着的心,此时才开始胡乱地颤抖。那是后怕带来的余威,赶来时如火如焚不知何味,扎在心头的针,一点点地捻深,滴出血来,流进四肢百骸。在那时所想的只有一个,愿以我所有,换你平安。
楚灏将叶凝欢抱了起来,软得像是被拆了骨头。他摸了摸她面无人色的脸颊,指尖带出颤抖。
还好他看出来了,他找到了!
这几日甚少出门,如何要翻出衣服来?褶痕仍是清楚,压根儿没打算穿的,偏又摆在明面上,做出一副东西都还他的样子。她是在拖延时间,给自己争取到留下信息的机会。
看着她如蛇一般纠缠在林静身上,那泼妇样儿又尽显。
让他瞬时便想到了初识她的时候。
他曾怀疑她学过功夫,她辩解说那只是擅于将各种姿态融入舞蹈,她是这样说得:奴婢不过是穿化鸟兽之形,另仿人形百步,从而略加变改。
正是那次,她只看了窗外几个人打拳,便创出舞步。那婉转柔媚,令他心生热烈。开始只以为是一时兴致,哪知真就放不开。
后来在将至余兆时,她于山中拈花指,引得鸟儿飞来觅。风中她笑颜如花,烙在他心中,穷极一生也绝不放手!
曾经的点点滴滴,便是这样被一丝丝地极榨出来。情到深处无怨尤,如今他是明白了。输给霜凌便输了吧,他少了那十年同甘共苦,没有十二年的养育之恩,他认了。
初阳分开晨雾,从这里,可以看到远远的山廓,一点点地为山头洒上金。
楚灏靠在床边的大椅上,由着光一点点分明,空气似也清新而稳定。叶凝欢侧身躺着,可以看到她额顶有层细小的绒毛,就这样蛰伏在她的肌肤上。他不由得伸手去抚,柔软至极的触感,顿觉静好。
她仍在安稳呼吸,静静睡着,看着她也成了餍足。不觉连他的线条,也变得柔和动人起来。
瑞娘悄悄进来,将屋内的冷茶换掉,又添了新的巾子、热水。她侧眼见楚灏靠在椅上,双手交叠,神情安适。那双眼,仍投注在床头,似是不想错过那睡着的人的点滴。瑞娘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悄悄地退了出去,红了眼眶。
他这般模样,让瑞娘忽然想到了十几年前的拂台寺。他站在雪地里,看着跳簇在梅枝儿上的麻雀,神情专注。她瞧着他的样子,笑着问他,这麻雀有什么好瞧得?他眼中带出光,轻轻说:“瑞娘,我会像它一样。”
瑞娘当初很诧异,他深受圣眷,父慈母爱无所不拥。便同为凤子龙孙,有他这般命的却也不多。如何与这山野中的俗鸟相比?
她只当他是小孩子的昏话,他正值童稚天真,瞧见鸟儿雀跃自在,难免心里生出几分异想天开。于是就笑着说,殿下是金贵之躯,福泽享之不尽,哪里是区区一只麻雀能比得了的?
他表情很是认真,转眼看着她说,可耐得霜雪严寒,懂得避闪鹰擢以全自身。这不正是父皇母后所寄望的吗?
那一年,他不过八岁!
如今他这般看着叶凝欢,一如看着自由跳簇的鸟儿,带着希翼与向往,带着欣喜与安详。
楚灏于瑞娘而言,不仅是主子,更如亲子。此时见他这般,没了阴郁,多了几分明朗,却偏让她的心,疼得如被割千万刀。
如何在多疑猜忌里讨得一席之地,他一直都清楚分明。纵有诸多怖畏掩饰,也并不妨碍他心中的梅花开。只是这朵花,总不愿为他尽展颜!
叶凝欢是被一阵疼痛给折腾醒的,疼痛于她而言早已经不陌生。无论是在雅乐居,还是在静园,疼痛总与她相伴相依,仿佛不痛得死去活来,便不能证明自己尚在人世似的。
她睁了眼,被一团光刺得不得不又闭上。适应了一会儿复又睁开,只这片刻的工夫,光便掩去了,是被一个身躯给挡了去的。
看清楚了眉目,叶凝欢有些恍神,是楚灏!
她意外的并不是他居然又如此及时地寻着了她,而是他此时的眼睛。犹记在枫悦山身受大创,被他捡了回来。
她痛得九死一生,醒来便看到他波澜不惊的眼。
后来经历了许多,在原沧道的客栈,他是森冷的。她没按照他的安排行进,违逆了他的路线,他怀疑她与霜凌私情不绝,那时他的眼黑得吓人,仿佛什么情感都透不进那双眼去,所有张狂或者阴霾皆只是面皮上的表象,他的内里永不会被人看到。他折腾她,她又拧断了膀子,他也不放手,掐得她全身没一块好肉,他说,霜凌死了!
那时他的态度已经分明,他是她的主子,这辈子都是。就算他不要,她也休想自由。她只能烂在他身边,烂成一摊泥,任他践踏。
再后来,她病得脱了形,他又告诉她,霜凌尚在人世。在那一刻,她的心被他那怆然的退让击的粉碎。
让她惭愧的是,她不仅因霜凌在世欣喜快慰,亦因他的心而觉哀悲。她以为他的感情只是刚刚好,其实比她想象的多许多!
此时这眼珠仍是漆黑,蒙了些红丝,似是疲惫,但眼底的快慰如此鲜明,毫不掩藏。他坐在床畔,俯下身子这般近地看着她,目光相对,笑意便轻而易举侵入他的眼眸深处,荡漾出一团波光,让她的心跟着颤抖。
他的气息只在毫厘,不待她说话便又侵近了一分,嘴唇就这般与她胶着。
叶凝欢头仍是昏的,仿佛找不到手脚在何处。他这般亲过来,让她脑中闪过一道急电,在身体各处飞窜着,像一根线,迅速地把她的身体又重新给拼串起来。她不由得一哆嗦,手便抖了两下,想抬起来却没成功。
犹记当初她死里逃生,醒来不久他便二话不说摁得她伤上加伤。咬得她嘴唇血淌,到底没忍住在他面前哭了一场。此时他又这般侵过来,她却没了那些胡思乱想,只因他格外温柔的动作。原来他们之间,已经积聚了这么多这么多的回忆啊!
他没咬她,没缠她,甚至没有太过于用力去压迫她,她只觉得软绵绵的,既而变得有些润热,身体不觉地便撤了防。
楚灏习惯性地伸手去抚她的耳垂,却在触到的那一刹那突然止住了。她耳朵受了伤,耳坠子给她的耳朵上留下了小小的豁口。他的手指在她耳侧微微曲节,又慢慢舒展开来,在她面颊上微微抚摩,似是安慰。
楚灏松了她的唇:“霜凌还活着,你可以安心。”与她说得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她微微睁大了眼,不觉蒙了水意。
他的声音有点微微的暗哑,显然好久没开口说话了。她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口,嗓子却像糊住了,愣没挤出声来。喉咙一阵发疼,是了,她想到了,她在与林静纠缠时,林静给了她几下。完蛋了,不会是打废了了吧?本来就是半残,如今又成了哑巴了。
他看着她,嘴角牵起好看的弧度:“喝点水吧,”说着探了手去拿杯子,却是自己喝了一口,不待她反应,又垂下头来。
叶凝欢有点犯晕,不由自主地噙住他渡来的清凉,滋润了她的嗓子也湿了她的眼。
楚灏直把整杯的水都喂给她,她咽得有点困难,疼得要命,偏发出呻吟都像是破风箱漏气似的,刺刺拉拉的听得她都怕得慌。
叶凝欢怔怔,恍惚着,很想问他一个重要的问题:她留了信息是没错,不过她不知道自己将去哪里,他究竟是怎么把她找着的?
他随手把杯子放在床头,摸了摸她的脸:“再睡会吧。没事,我在这里。”
“没事,我在这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贴心,让她觉得安全。她微微吁了口气,舒展了眉头,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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