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沉璧》第35章


方月晗神色微微一松,想要站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是用不上半点力气了,看着伸到眼前的手,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有拒绝,在那内监的搀扶下才面前站了起来,略略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身体,也顾不得疼了,急忙迈步走进了御书房。看着坐在案前的人复又跪下,口中只道,“儿臣见过父皇。”
良久,那人都没有任何回音。
未得命令,方月晗自是不敢起身,想着自己的来意,只得硬着头皮道,“父皇,请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定会击退东楚军队,卫我临月江山!”
他这话说得坚定决然,可是,得到的却只是不置可否的一声轻笑。
方月晗心中涩然,却到底不愿放弃,膝行两步到了案前,仰起头,声音异常恳切,“父皇……可否再相信儿臣一次……最后一次……”
又是过了良久,终于听闻一声轻笑,“罢了,那便再允了你这一回,不过,如若再次失败……”
方月晗轻轻抿了抿嘴唇,却并未错开目光,“儿臣谢父皇恩典,此战必不负父皇所望!”
直到走出了御书房才觉得自己一直撑着的一口气几乎要散去,人也控制不住地就快要倒下去,好在沐风及时出现,伸手扶住他,“殿下!”
方月晗倒是没再逞强,放心地靠在他身上,扬了扬唇角却不知道自己只是苦笑,“还好,父皇终于答应了……”
沐风只轻叹一声,“殿下……”
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片刻也只是道,“扶我回去吧,沐风,即将出征,还有很多事要安排。”
看着他苍白虚弱的模样,沐风扶着他的手臂忍不住更加用力一些,“今日……还是请殿下先好好歇息吧,您的伤……”
方月晗只摇摇头,“两日后出征,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此次不容有失定当要做万全之准备,你也不用太过忧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有数的。”反正这伤一时半刻也是好不了的,又何必再浪费时间。
两日后,方月晗领兵出发,正式迎战东楚国宁远军。
那一日,阳光似乎耀眼得过分。
纵马奔腾的时候,方月晗竟忍不住有些恍惚。
世人皆道他为临月国最年少的将军,身份显赫又备受器重,简直是人人欣羡。然而,只有他知道,父皇虽是认同他的能力,却到底只是将他当成一把利刃,换言之,父皇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工具,而非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
这样想来,也无怪他在迦陵关一役失利后会给他那般严厉甚至是严酷的责罚了。
对一个不再称手的工具而言,留了他的性命,难道不已经是分外的恩典了么?
一路颠簸,身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方月晗唇边却是扬起了模糊的笑意,罢了,工具便工具吧,不管怎样,这江山,他还是要守的。
然而,在终于赶到前线与东楚军正面抗衡之时,虽表面看上去暂时是旗鼓相当,方月晗却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
一夜又一夜不眠不休,精心研究部署作战计划,为了鼓舞士气每次上阵亦是亲力亲为,他以为拼尽心力总也还是能撑得住的,却终究是在又一次与镜涵交手的时候被击落马下,一口鲜血涌出便不省人事。
一人之力终究无法力挽狂澜,而失了主心骨的临月军,终究兵败如山倒。
两月后,宁远军攻破临月国都常宁,临月国君被迫向东楚国求和,愿向东楚国称臣,年年进贡,同时,命皇子方月晗为质子,随宁远军一同返回东楚国盛京。
第三十五章 长谈
宁远将军楚镜涵凯旋回朝,皇帝率众臣自盛京城门一路相迎,允其不除佩剑戎装上朝,自然亦少不了一番封赏。
镜涵抬起头看向镜辞的方向,此去临月国近乎半年的时间,虽不曾经历九死一生的惊险,战场却也到底不比朝堂,他只觉得自己有无数的话想对镜辞说,只是碍于场合,此刻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谢了恩。
退朝后,镜涵是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路返回宁王府的。那一日,盛京的街头巷尾,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位年少得志立下奇功的少年将军。
宁王府一众人等早已守在门口,送镜涵回来的人们倒也知趣,说着“不再叨扰”之类的话而后纷纷散去。
进了府,跟在镜涵身后的云炎扬声对众人笑道,“你们先什么都别说了啊,咱们殿下估计早就心急如焚了,还不赶紧让开让殿下去见王妃。”
镜涵回头瞪了他一眼,却也不反驳,倒是当真问了下人浅歌现下身在何处然后跑了过去。
见到他的时候,浅歌已经是泫然欲泣的神色,声音也轻得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镜涵……”
镜涵哪里还克制得住,上前两步紧紧将她拥入怀中,“浅歌,我回来了。”
浅歌顺势靠在他的肩上,眼泪终究忍不住滑落。
镜涵伸手轻抚过她柔顺的长发,“我说过,最多一年的。”
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浅歌定了定神,“我已命人准备,先沐浴更衣吧。”
镜涵却完全没有打算放开她的意思,浅歌也不躲,就这么任他抱着,过了好一会儿,镜涵才松了手,有些歉然,“皇兄命我稍后进宫,今日恐怕要留在宫里了。”
浅歌只轻轻一笑,“那你还不赶快收拾一番。”
镜涵却又伸手搂过她,声音愈发温柔起来,“想你了。”
浅歌有些赧然地侧过头,“还不快去?”
镜涵这才笑笑放开了她,“好。”
镜辞登基之后依旧居于祈合宫内,镜涵熟门熟路地走到门口,想是得了命令,早就等在那里的元禄也没有通报,直接就引了镜涵进去。
看着已经近半年时间未见的皇兄,镜涵忍不住孩子样地笑了笑,“臣弟见过皇兄。”
镜辞亲手扶了他起来,仔细地看了看,“好像瘦了点儿。”
镜涵低头笑笑,“哪有。”
镜辞顺势拍了拍他的头,“先前在这儿也不见你这么拘着,出门一趟倒是生疏了。”
见镜涵忽然局促起来的神情,镜辞笑出声来,“之前倒也没发现我的话这么有用。”
镜涵把头埋得更低,“皇兄……”
这哪里像是个威风八面的将军,分明就还是个孩子啊,但也就是这个孩子,为了他就真的可以生死不计在战场上拼杀……镜辞的心里愈发柔软起来,“坐吧,在皇兄面前不必拘礼。”
一别半年,两个人似乎都有无数的话要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膳的时间,镜辞一边命人准备下去,一边又转向镜涵的方向笑道,“你刚刚回来,先休息几日再正式还朝吧,也好好陪陪浅歌。”
镜涵站起身来,还未言语,镜辞又笑道,“你首次出征便立下大功,还想要任何封赏,朕也总会允了你的。”
沉默片刻,镜涵上前半步,轻轻抿了抿嘴唇,低声道,“臣弟不敢居功,也无需什么封赏,只想和皇兄讨一个恩典……”
镜辞笑笑,心道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看着镜涵将目光投向窗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却忽地明白了什么,“楚镜涵,你才一回来便要惹朕不痛快吗?!”
镜涵慌忙跪下,“臣弟不敢。”
镜辞冷笑一声,“你就死了这个心,这辈子都不准再去见楚镜浔,也不准再插手有关他的任何事,否则……”
他的声音太冷了,竟让镜涵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臣弟……谨遵皇兄旨意。”想了想,又轻声加上一句,“臣弟不敢惹皇兄生气。”
这样小心翼翼的神情着实不该在一个方才打了胜仗的少年将军脸上出现,镜辞叹口气,稍稍缓和了语气,“起来吧,和朕一起去用晚膳。”
因为要为镜涵接风,晚膳准备得十分丰盛,镜辞命人备了酒,与镜涵把酒言欢似乎已全然忘却了方才的不快。因了方才之事,镜涵开始的时候还存着几分小心谨慎,但毕竟是这么多年全心依赖和亲近的人,渐渐地也就再不避讳什么,重新神采飞扬起来。
用过晚膳时辰已经不早,镜辞留了镜涵在祈合宫过夜,晚上多喝了些酒,镜辞显然是兴致不错,又命人备下一小壶酒端到祈合宫后院的凉亭内,而后命了所有人全部退下。
镜涵会意地执起酒壶将面前两个白玉酒杯全部倒满,“皇兄……”
镜辞伸手接过其中一个,浅酌一口,看看坐在对面的少年,似乎很感慨的模样,“镜涵,你是不是觉得,皇兄太过绝情?”
镜涵身子一僵,脸上也难免露出了些许慌乱,“臣弟……臣弟不敢。”
无奈地笑笑,镜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温和了一些,“没怪你,不必这样诚惶诚恐。”
镜涵微微低了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镜辞也没有责怪,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当初承轩曾说,你为人善良纯净,但这却不一定是好事。”
虽然天气尚好,夜风却也总是带着三分凉意的,沉默了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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