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花》第19章

刚一停下，摄影师就打开车门，捂着嘴跳了出去，弯下腰在路边吐了出来。
唐冉看编导和司机都没有要动的意思，自己从一旁拿了几张纸和一瓶矿泉水，走过去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去，漱过口后直起身来擦了下嘴。“下雨了呀。”
天色阴沉地仿佛傍晚一般。唐冉在车上时还以为是山里雾气重的缘故，现在下了车才发现不断有雨丝飘落下来。
司机探出头来招呼他们上车。
“他说什么？”唐冉听见那司机又讲了句什么方言。
“他说这个雨一会要下大。”摄影师嘀咕道“不能吧，明明已经踩过点了，天气预报不会这么不准吧。”
像是为了证实司机所言非虚，上车以后没多久，雨势就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打在车上，宛如冰雹一般。
“冬天的雨怎么也能下这么大？”编导脸色有些发白。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那个司机是本地人，对这条路应该很熟悉，所以刚进山的时候，不管山路再陡，他都很平静。可现在，他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唐冉有些担忧，按这个速度，今天怕是很难到了。
车子艰难地挪动着，车队间的距离也越拉越近，唐冉向后看去，原来后面是两辆车，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辆，应该是江宁他们追上来了。
对讲机里传来说话声打破了沉寂，唐冉听不懂他们的方言，只能等着摄影师翻译。
“唐老师。”摄影师转过头来，“雨太大了，再开下去不安全。前面四十公里有个村子，我们去那里停一下。”
“你们安排吧。”唐冉点点头。
四十公里的距离，在这样的天气，也开了很长时间。那个编导一直捏着自己的手，手上都掐出红印来。
唐冉心里也微微有些发虚，他在去山里住的时候，自己也开山路。可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碰见。
车终于停了下来，这个村子只有十多户人家，留在这里的也主要是老人和孩子。
“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谁在这里呆啊。”　来接唐冉他们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说是这里的村支书。他把这二十来个人带到所谓的村委办公室，又找了几条板凳过来让他们歇脚。
这时已经过了四点了，节目组的人聚在一边开会。秦韵涟大概和白媛处得不错，在一旁说着什么。江宁没进来，撑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门前的空地里。他穿了件深灰色的大衣，背挺得很直，让唐冉想起来时看见的松树。
“其实我觉得他超好看的，就是感觉有点冷，以前从来也没机会接触过。”秦韵涟说话的声音大了点被唐冉听见了。年轻小姑娘，花痴起来也不惹人烦，白媛也只是微笑着听她讲。
“不过老板，我还是更吃你的颜。”发现唐冉在看她，秦韵涟又连忙补充道。
她平时就是这样的脾气，唐冉本来也不在意。白媛却笑起来“看来已经把你老板得罪了，快点过去道个歉。”她拉着秦韵涟走过来。
“哪儿的话。”唐冉把自己坐着的凳子让给她们。
白媛坐下去，蹙着两条秀气的眉，看着唐冉，“你和江宁长得有点像。”她忽然道。
唐冉有些意外，一时也不知怎样答她。
这位影后近几年已经是半退圈的状态，对他们这一辈的艺人估计也仅限于认识的程度，不知道外界盛传他俩不和，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秦韵涟自觉刚才说错了话，虽然知道唐冉不会因此生气，现下也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不像的吧，脸型也不一样啊。”
“也不是长相，我刚刚说得不对。”白媛想想道，“是面相，眉宇间有股气，很相似。”
节目组的人终于结束了商讨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人出去叫了江宁进来。
“几位老师。”总导演站出来一些“今天这个雨也说不清什么时候能停，就算停了，开过去也晚了。现在只能委屈大家一下，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去。耽误了的时间，该怎么赔偿，我们下来再和各位商量，你们觉得呢？”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天气不好也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因素，唐冉他们同意了。
既然达成了统一意见，接下来的事就容易许多，节目组让刚才的村主任帮忙安排了晚饭。一会儿就送来了两个大铁锅。一锅白饭，另一锅是把白菜，土豆，胡萝卜混着炖了。
唐冉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走到屋檐下看雨。
“唐老师。”一个编导走了过来。
“怎么了？”唐冉看他欲言又止。
“是这么个事，这个村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们刚在村里看了一圈，和支书这边也问了，晚上可能得两个人一间房了。”
“那可以呀。”唐冉无所谓道。
“你同意了就好，那晚上你和江老师住支书家。他家的环境好些，白老师和秦老师住村长家……”
“我和谁一间？”唐冉根本没心思听他说完。
“江宁，江老师。”　对方僵了一下，他不是没听说过这两人关系不好，只是房间有限，又想着他们应该不会公开表现出来，才决定这样安排，“有什么问题吗？”
唐冉压了压额头，“你们已经分好了是吗？”
“是分得差不多了。”他看唐冉神情不虞，小心赔了个笑脸“唐老师，要不我再去找支书问一下，看能不能给另安排一间？”
他这话听着没什么底气，唐冉也不愿为难他们，“江宁知道吗？他怎么说？”　
“江老师说他都行，让我们来问你。”他看唐冉有松动的意思，不经面露喜色。
“他都行？”唐冉一偏头，正巧看见江宁从里面出来。他没向这边看，手插兜，低着头。
“那就这样吧。我没意见了。”　唐冉咬牙笑了一下。
“诶诶，那好。麻烦您了。”编导忙不迭道。
唐冉摇一下手，连说不客气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里也没有其它事情可做，所有人都结束用餐以后，就分头向自己晚上的住所走去。村里的房子大部分还是土胚房，只有村长和支书家是砖瓦房。唐冉和江宁由支书带着往他家走。
支书说他家里有五个孩子，最大的两个去外面打工了，还有三个小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晚上让儿子去他和他妻子屋里睡，把房间让出来给唐冉他们住。他说的是普通话，但是说得不好，还是夹杂着一些方言，加上雨下得大，唐冉听起来很吃力。还是江宁先反应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说。
“不麻烦，就是房间小了点。”
“这没有关系的。”江宁轻声道。
其实那个房间并不小，只是有一半被用来堆了杂物，所以看起来很窄。真正小的是那张床，唐冉目测它大概连一米五都没有，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有两床被子。他有些头疼地站着看了一会儿，也没有别的办法。
原本没有打算住一晚，唐冉也没有带睡衣，只能把外套脱了就躺上去。
也不知道节目组是怎样和支书商量的住宿费，他想。明天走的时候得另给些钱，毕竟把人家被子弄脏了。
江宁迟迟没有进来，唐冉躺了一会又起来，把门打开往外看。
江宁把手支在桌子上撑着头，外面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了。
“你不睡觉吗？”　唐冉道。
江宁回过头来：“你先睡。”
“我先睡？”唐冉气不打一处来，把门猛地往旁边一推，走到江宁面前。
“我不管你发什么疯。”他俯下身去一把攥住江宁的衣领，“是你先同意一起住的。现在是工作。麻烦你有点敬业精神行不行，你是想在外面坐一晚上把自己弄感冒，明天再耽误一天吗？”
“我……”江宁没想到唐冉会忽然生气。这几年，唐冉在业内的风评极好，和他差不多名气的艺人，包括江宁自己，不是都会有黑脸，耍大牌之类的新闻爆出。但唐冉不会，媒体面前，他总是温和亲切，彬彬有礼，仿佛对一切都云淡风轻。有时江宁在电视上看见他，甚至会觉得那不是自己当年认识的人，而是一尊有着同样面孔的蜡像。但此刻的唐冉，虽然带着怒气，却让江宁觉得熟悉，他终于由一个完美的假人变得生动起来。
“哥哥。”这家的小儿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看见唐冉这样的架势也不敢上前。
唐冉见有人来了，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江宁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走到那孩子面前蹲下来“妈妈怎么说？”
“妈妈说你可以用。”他奶声奶气地道，然后又凑到江宁耳边“你们在打架吗？”
“没有，那?